第九章 爱子（2 / 2）

我向他投出了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相信我。」

听到这一句后，他才愿意再次走进来，接受我的帮忙。我把我的经歷都告诉了他，他也把他的黑暗面告诉了我。我们向对方说出心中的祕密，我也答应了他一定会协助他改变自己。

要解决问题的第一步，就是了解问题的由来。到底太是因为甚么而喜欢男人的？他想要的爱真的是这样吗？

刚开始治疗时，我直接问了他这个问题：「你现在只是喜欢男性吗？」他回答我不是；然后我再问他：「你想继续从这么混乱的关係中得到甚么样的爱？」他回答我不知道；最后我问他：「你心中认为的爱是怎样的？」他想了想，然后说：「为我付出的爱。」

这个答案，就是当初他从f中得到的答案。我听到后，便追问了他：「那是你自己想要的吗？」

他本来已经开了口，做出「是」的口型。但他突然犹疑了，接着把字吞了回去。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这种爱。

「从今天起，把我当作是女朋友，我们开始恋爱吧。」

「欸？」

他愕然疑惑地看着我，怀疑自己所听到的说话。

「你现在对自己心中的想法非常蒙糊，甚么是你想要的爱，甚么是你真正想追求的事情，你好像已经失去自己。就当我们是刚一对恋爱的情侣，让你自己重新找到自己。」

他迟疑地想了很久后，最后答认了我。我没有在开玩笑，这是一个有用的治疗法，因为我当初就是靠这个方法，戒掉以前的病症的。我本来的目的是为了拯救太，没有真的打算和他在一起的。

所以，我们就开始了一个恋爱生活。我们第一次的假约会是一起看电影，虽然我们彼此都知道这是一个治疗法，但还是难免会感到一点小紧张感。但是，这一点太比我严重得多了。我们见面后，我向他提议一起牵手前往电影院，他害羞地点了点头，然后向我小翼翼地向我伸出左手。当我碰到他后，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然后挣扎一会后才握着。我会心一笑，被他这个举动逗笑了。

「怎么了？」

「⋯⋯太，你是第一次和女生牵手吗？」

他整张脸都害羞起来，然后羞怯地点了点头。我心中偷笑着，觉得这个大男孩真的单纯得可爱。而且值得庆幸的是，我很确定他还是喜欢女的。

第一次的约会非常沉默，应该说太都不敢和我说些甚么。离开的时候，我把自己的电影门票签上了名字，我让他也这样做，然后互相交换，作为定情信物。我看见他把他小心地把它放在钱包中，好好保管着。我就知道，这个方法一定能够帮助他改变的。

接着我们便把自己当成一对真的恋爱中的情侣，会一起逛街，一起去游乐园玩。我还会不时去到他的画室中，帮助他处理一些事务。他也会不时接我下班，然后一起去食晚饭。我们对对方的喜好习惯都多了了解，像是太因为身体会对茶类饮料过敏，所以他都不喝奶茶的；他也喜欢去吃甜点，他说有人跟他说过，吃甜点可以提醒自己身边还有很多事值得留恋，才会坚持下去。

而渐渐地，太对我愈来愈放开心来了。他话变多了，而且我也发现了他细心的一面。像是我们逛街时，他都会站在靠马路的一边，像是保护着我一样。他在短讯中，也会不时关心我吃饭了没，提醒我要多穿点衣服。我能感觉到，他的心中是会记掛着我，他会为对方着想。就好像是，太已经投入在这段爱情中。

有一天，我帮他做了一个性格测验，就是那个9型性格测验。他说小时候母亲也会给自己做过，所以已经知道自己是甚么性格的人了。我便对他说，也许现在再做一次的时候，结果会不一样。果不其然，他得知自己的测验结果后，发现自己的人格型号改变了。本来是四型人格的太，现在竟然变成了第二型，也就是协助型。他对于这个结果很吃惊，对我来说却不是。虽然我不知道是甚么原因让他改变，但我知道在不知不觉间，甚么东西让太成长了。

到了一段时间，我认为疗程已经达到了一定效果。虽然只是普通的恋爱，但我能感觉到太的状态好了很多。所以，我便再把太找来，向他发问。

「现在，你能够回答我吗？你期望的爱是甚么？」

只见他毫不犹疑，露出自坚定的双眼，回答我：「为别人付出的自己。」

我听到这个答案后，无法掩饰心中的喜悦，不由自主地紧抱着他。也许是以往他对爱情错误的理解，导致了他用错的方法得到爱，而且渐渐失控。不管是谁，只要能给他爱他的感觉，他就主动去找得到爱他。但是，爱是双向的。太以往的问题，根本不是取向的问题。而是他的爱情中，只要别人爱他，自己却不爱对方。

终于，太找到真正在爱中想要的模样，他所渴望的爱，是自己为别人付出的爱。也就是说，太渴望自己是爱对方的。我知道他跨越了过去，跨越了f所赋予自己那个爱的定义，找到了他想要的爱。

「我觉得我们的疗程可以结束了⋯⋯」

「我不要。」

太打断了我的说话，紧抱着我，不让我放开手来。

「为甚么，你已经找到了答案了。」

「那是因为你，我才找到的。」

我没有想到，他会作出了这个反应。

「可不可以，让这个疗程，变成真的？」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感到有点愕然。我问我自己，我爱太吗？我爱他哪里？为甚么我要爱他？我和他可能吗？

这些问题，我一概答不上来，虽然我们都拥有着相同的经歷，但这就是我们喜欢对方的原因吗？我们曾经因爱而犯罪，因罪而对彼此生爱。这样说来，就可以让我们的爱合理化吗？

说到底，爱是从何而来的？

想到这里，一股暖流突然从心底中涌上，慢慢地佔据着我身体每一个角落，每一寸肌肤，把我整个人都覆盖着。它操控着我的脑海，把所有思考的问题都排走；然后操控着我的口，把这一句说话说了出来。

「可以。」

我终于明白了，这一种力量，名叫爱。就算我搞不清楚它是从何而来，但我就是知道，它是爱情。

我答应了太的请求，和他真实地相爱了。虽然我们的生活如常，但我们当中多了爱，让我们看对方的爱情都不一样。太为我把自己的画室改名为小天堂，他说这里就像是和我这个天使一起建立的家。对我来说，能和他在一起，享受着我们彼此的爱情，就是一个天堂了。不久后，他向我提出了结婚的事，虽然不是向我求婚，但我还是很感动。因为，我终于能够找到了彼此相爱的人，我也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婚姻了。

没想到，我的幸福还是没有办法实现。

过了不久后，我们收到了恐吓信。

信上是直接寄去我们的画室，也寄了去太的家和的家。信上说我们都是罪人，扬言要公开我们的祕密。而他的目的，是要我们两个人分手，不然就会让我们下地狱。

恐吓信不断地寄来，好几次差一点被我们的家人看到。我们都很害怕。怕的原因不是怕我们的祕密被公开，而是害怕那个人会伤害我们的生命。

可是，我们的爱，是不会被这些事情打败的。

因为怕打草惊蛇，所以我们都没有报警，只是外出时更谨慎。直至那一天，我回到画室后，太拿着一堆信件，里面好像装着一堆厚厚的物件。他和我说，他知道了是谁给我们发恐吓信。然后，为了和他化解误会，他约了那个人上来说清楚，叫我明天再来找他。

虽然我有点担心，但我信任太，所以我便离开了。就是因为这样，我离开时心不在焉，才没有在这份登记中写离开的时间。

「相信我。」他带着微笑向我说道，这是他最后一句和我说的话。

这算是上天给我这个堕落天使的惩罚吧，我的罪太深重，连天也不给我机会去改过。我和太的罪，可能由始至终，都是存在着。当我在第二天回到画室中，太便离开了我。太失去了生命，我失去了太，这就是我们应该要承受的结果。我这几天不断在想，会不会是太实行了心目中的爱，为了我而牺牲自己？就算我们分开了，但我们的爱仍存在着，从今到后也是。

太，我爱你，深深地爱着你。

我不知道是谁对他还存有恨意？谁又会知道我们的祕密？是谁进出这里时不会被怀疑？是谁会这样冷静地佈置偽装的自杀现场？是谁能够使用太一贯的口吻和笔触写下那一句水彩遗言？

想来想去，我的答案只有一个名字。而那个人，同样清楚记得太是不喝茶类饮料的⋯⋯记者先生？

（谢谢你，爱子，我知道是谁害了他。放心，我不会让我的儿子白白死去的。现在，我要去把我这么多年来欠他的爱，通通还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