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羁绊(1 / 2)
曾经最为接近于天上仙人的道门,却没能在时代的洪流中恪守本心,最终偏离了那颗纯粹的赤子之心,开始与仙道贵生,长生成仙的初始目标渐行渐远,甚至一路没落到今日空有山门于人世,不见仙人复回生的窘迫处境。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哪怕是作为青台山道门中不世出的奇才,被各种期望加身的酌清,仍是无法突破那一层因为无数先人的误入歧途而铸造的孽缘,无解的枷锁渐次融化成一层层厚重的灰霾,始终盘旋在这一辈道人的心头,永远挥之不去。
所以,当酌清仰望着那个比起自己更要显尽仙人之姿的剑圣时,他的眼中难免也会浮现出五味杂陈的情绪波动。毕竟敦煌所站的那个高度,在这广袤人间,素来都是道门中人最为神圣的归宿,只是,那个无比耀眼的历史,已然一去不复返了。
桃木十式说是旨在问剑,却又何尝不是酌清一人的意气用事,哪怕早已拥有了一气化三清的神通,哪怕连元神都可以做到返璞归真,酌清却依旧只能囿于在人间可谓是不上又不下的谪仙人身份,在他的眼中,那祥云缭绕的仙界就近在咫尺,偏偏又触不可及。
酌清一向都认为自己对于这种早就命中注定的事情已经看得很开了。于己身已然足以称之为无悔的努力到头来仍然无法突破天地的无情枷锁,如此不甘的事情,早在很久很久以前,酌清就应该已经释怀了才对。
可是,当他几乎是一步步目睹着那个时代的剑圣昂首阔步地踏上云巅,并以单剑斩落人世所有束缚,成功登峰造极,进而超凡入圣之时,酌清自认为早就一如止水的心海,却是无可避免地翻起一浪浪轩然大波。
自己花费了百八十年的悠久岁月,在那前人留下的古迹上摸爬滚打,吃尽了无数的苦头,一身遍体鳞伤,最终却还是只能矗立在山巅,仰望着咫尺天涯的天上宫阙,作那望洋兴叹的喟叹,叹自己的命数如织,慨自己的无能为力。
可为什么,一个不过花了二十多年,在江湖上以武证道的匹夫,却偏偏可以一路平步青云,以几乎是飞升的掠影急速,从山脚奋起直追,不过十余年就已超过自己长年累积得来的修为不说,更是在后来一气呵成地冲破云霄,仗剑于天上宫阙前,以超然之色,去面对那些鞭麟笞凤的天上仙人,甚至可以与后者平起平坐。
如果说目睹着敦煌一步成仙仅是唤起了酌清心田中自觉消弭,实则不过沉寂良久的不甘之情的话;那么,当他看见剑圣哪怕是在面对仙人时,却仍然保持着我行我素的傲然姿态,一点不将道门最为推崇的仙人放在眼里之时,酌清的心中,便立刻燃起熊熊怒火。
偌大的天下,任何人都可以在道门子弟面前指手画脚,甚至于指着后者的鼻子破口大骂,一向好脾气的道教中人对此并不会表露出多少的怨愤,大多都可以,也只会是一笑置之,便将此事就此作罢;
但是,这偌大的人间,任谁,都不能在道门子弟面前,对天上的仙人展示出任何的不敬,哪怕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暗讽,也能够在一瞬间令平日里和颜悦色的道人为之雷霆大怒。辱骂仙人,亵渎神明,比起站在道人面前颇为直接的恶言詈辞,在后者心目中,要严重百万倍。
敦煌仗剑临天阙,这一行为,早已有了不敬之嫌,而后来的轻蔑,更是直接坐实了他蔑视仙人的行为。如此一来,于情于理,酌清都有了要向那一时间风头正无两的剑圣问剑的理由。
本就在人间山巅坐望天阙的酌清在目击了那一切之后,立刻动身去往青台深幽处闭关进修。拥有青山与绿水的青台山,偏偏还有一处极为惹眼的酌红丝带静悄悄地躺卧在其幽静处,且是一年四季都处于无人问津的凄凉状态。
由不知从何处席卷而来的落英铺成得桃红色地毯一路延伸至一颗参天的古木,在那足足五十多人环抱才能勉强抱住一圈的树干上,则缀有一个深邃的树洞,不大不小,刚刚好足够容纳一人自由进出。
走进树洞,复行不过几步,便能于那不知为何居然能够穿透树干,渗射入其内部的金阳环伺中,望见又一棵开满芬芳绝艳的桃花的桃树。
桃木与古木共生于一处,且并没有如一般杂生草木般错综复杂的盘根,这么两棵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奇树,其实是在共享着完全一模一样的树根。
不论是眼下的奇木抑或是树洞之外,那铺满整整二十里的粉意落花,若是任选其中任何一个去跟道士们追根溯源,有幸能够拥有这整座青台山作为道观的道士们,不论男女老少,全都会不约而同地拍起胸脯,眼中亮起无比骄傲的神光,朗声回答道:“这些,都是我们成功羽化成仙的师叔师伯们留下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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