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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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沅吃痛,眼眶里顿时积聚了生理泪水。

她看清那只手骨节修长,肌肤苍白,而那双原本还紧闭着的眼睛,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睁开。

他的眸子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儿温度。

心脏紧缩,手上疼得剧烈,楚沅浑身都在细微地发颤,脸色越发苍白,连呼吸都在刹那静止。

眼泪从眼眶里不断落下来,她却无知无觉。

那泪痕几乎弄花她了脸上的胭脂粉痕,红白斑驳的颜色在她脸上看起来狼狈又好笑。

衣袍殷红的男人生得一双极为动人的凤眼,就那么冷冷淡淡地瞥她,那张冷白靡丽的面庞上好似流露出几分讥诮,像是在嘲笑她此刻的恐惧。

楚沅眼睁睁地看他轻抬起戴着龙镯的手腕,身后铜镜碎片像是发了疯似的叮铃乱撞,一霎间,殿中那铜灯火焰穿连而成的两层星盘骤然碎裂。

巨大的碎裂声袭来时,更有强烈的气流四散铺开,震得那铜镜碎片与珍珠帘尽数下坠,散落在地面,绽开清脆的声音。

红纱幔帐被气流割裂,一层又一层落下来,将楚沅整个人都包裹在其间,她隔着纤薄的红纱,看见他坐起身来。

不知从何处来的风吹着他乌浓的发,他的侧脸在楚沅眼中染上一层浅薄的红,竟也不再苍白得可怕。

彼时幔帐上方的那颗明珠坠落下来,砸在楚沅的额头上,她“嘶”的一声,却忽然看见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那枚凤镯上连接着的纤细金链竟在刹那间变作了如丝线般的一缕流光。

风吹开纱幔一角,她见他指间金光如簇涌来,那一刹她的身体不受控制,被金光裹挟着腾空而起。

那些怪异的碎裂声在她耳畔模糊成了好多人的哭声。

好像她在龙鳞山上听过的,那一道时男时女的声音咿咿呀呀唱过的枯涩曲调又被人用胡笳的声音在她耳边吹响。

她眼中所见,皆是这雕梁之上的浓墨重彩。

仿佛那些鲜活的颜色被抽丝剥茧,一缕缕地在她眼前旋转融合,将她的心神都彻底吸去。

她在短暂的眩晕过后,身体再度不受控制地骤然下落。

当她的身体重重地砸在柔软的床上,倒也没觉得疼,就是眼睛被白炽灯的光刺得有些发胀,耳膜也还有些刺疼。

她倏而挪开下意识挡在眼前的手臂,怔怔地偏头。

那是她多熟悉的一扇窗,此刻外头雾蒙蒙一片,还有积雪堆在窗台,被她养死的多肉还依然放在那儿。

是做梦吗?

可她这一身殷红的衣裙,还有头上重重压着的发冠都在提醒她那一切到底有多么真实。

忽然有一沓东西凭空乍现,就那么砸在她脸上。

楚沅摸起一张来,就看到那是自己撕了笔记本的纸,又在“1”后面添了无数个“0”,临时烧给那个总在她梦里出现的夜阑王的“钱”。

她还记得那天燃尽的火星子,可现在,她原本烧掉的每一张纸却砸了她一脸。

楚沅呆呆地躺了半晌,才坐起身来。

她这一坐,又好像坐在了什么硬东西上,屁股硌得疼,她伸手一掏,就摸出一颗浑圆莹亮的大珠子来。

木制衣柜上镶嵌的长镜映照出她那一身殷红的衣裙,上头用金线绣着与她手腕上生长的魇生花的瓣痕一般无二的纹饰,而她的头发都被梳成了与古代仕女图中差不多的发髻,镶嵌着宝石珍珠的凤冠精致华美,金丝缧成的凤尾翎羽纤毫逼真,上头坠着金质的流苏垂下来,红色的宝石在流苏晃动间闪烁着动人的光晕。

她捧着的那颗珠子散出来莹润的光,照得镜子里她那张粉痕斑驳的脸越发清晰。

楚沅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半晌,她抬起裹了白布的手,用力地擦了一下唇上的红。

绯红的色泽在她嘴角晕开,令她的脸此刻看起来更加狼狈滑稽。

彼时遥远地宫深处。

有人叩开沉重的殿门,迈着僵硬的步子,踩着满地的铜镜碎片,一步又一步地朝着殿内走来。

殿中残存的光影照见那白发婆娑的老者,他脸颊仍是饱满光洁的,只是额头上的川字纹却很明显,眼窝稍深,眼皮已经有些松弛,嘴巴上下都蓄着花白的胡须。

他的白发梳成规整的发髻,其间穿插着一枚青玉簪,他年纪虽已有些大了,可那腰背却还直挺挺的,腰间松松地系着一根宫绦,上头挂着一枚玉佩,他看着慈眉善目的,莫名更添些年岁沉淀后的文雅气。

而此人行走之间,透露着一种难言的僵硬感,仿佛是许久不曾走过路的人,根本掌握不好平衡。

当他抬首看见那龙榻上的年轻男人时,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便顿时红透,其中光影微动。

还未走近,老者便像是已支撑不住似的,他双膝一屈,重重跪下。

“老臣李绥真,拜见吾王!”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带着某种激动难言的情绪。

而那榻上的年轻男人却冷眼看他,忽而轻抬起左手,殷红的衣袖褪至手肘,他手腕上锁着的那枚龙镯里有一颗幽蓝的珠子在转动着散出一缕时隐时现的流光,又在慢慢地化于无形。

“李绥真,你做的?”他淡色的唇轻启,也许是经年未曾说过话,嗓音便透着一种颓靡的哑。

李绥真闻言,他未敢抬首去看龙榻上的王,却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他当即俯身磕头,“吾王恕罪!”

龙凤双镯是阿璧异族求亲时的大礼,其间连接的细链名为‘情丝’,一旦双镯扣紧,便注定魂灵相牵。

“那姑娘既是打开王陵的钥匙,她便也该是能带回您生魂的有缘人……”

“臣本不该妄动您母族旧物,可若臣不这么做,又如何能引您生魂复归体内,从此复生?”

李绥真仍旧伏跪着,见龙榻上那位年轻的王并没有要再开口说些什么的意思,他便又大着胆子试探道,“只是,只是这‘情丝’一系,至少三年内是解不开的……再者女子的清誉是极重要的,她既是王的有缘人,又戴了这龙凤双镯,又如何做不得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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