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2 / 2）

2018.09.08

楼梯间，我和他，还有连接起我们的秋风。

那一天，那一节下课，那一段楼梯，那一个眼神，正式宣告我们不再是平行线。

我看着他飘动的发梢，不知不觉往后一步。

那一节，老师提早下课，我开心的偷跑出教室，今天我可不想要在跟他们去哪里了。但早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他，我一定…会跑更快。

我也不知道为甚么我要躲他，就是下意识地不想要在接近他。

「你在怕什么?」

「我哪有怕什么，你少乱说。」

那天以后，我跟他就再没讲过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中有一口气，吐不出来，闷在心里难受极了，很想要踹他一脚、揍他一拳。

「那你为什么要后退?」

「我只是一个重心不稳，难道这个我也要向你报备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我就像是一隻竖着毛的狗，随时准备战斗。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你在生气?」

明明他就是疑问句，为什么我听起来，却是肯定句。

「我…」

「为什么?」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总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怒吼。

他笑得更开心了，而我只想一拳打在他的笑脸上。

「你到底笑什么?」

他从来没有回过我这句话，但我之后就懂了，为什么他总是惹我生气后这样笑着。

「那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要生气?」

「关你屁事。」我丢下这句话就往旁边走去。

「是因为…恼羞吧。」我停下脚步。

他说什么?恼羞?你才恼羞，你全家都恼羞。

「我为什么要恼羞?你又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认为我是因为你生气?」真是莫名其妙的人。

「通常会恼羞不都是因为被讲中心事吗?看你前几天的黑眼圈，我想你应该失眠了吧，想什么?想了一个晚上?难道是因为被看穿心事，而担心一个晚上吗?」我怔了怔。

「但是被看穿心事，应该不至于你生那么久的气，所以正确来说，你应该是觉得我明明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吧。」

我没有说话，但我心里是清楚的。

他的一字一句硬生生地敲进我的心中，我知道他没有说错，但我却依旧不想承认。

「什么拼图，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的不懂吗?」他朝我走进一步。

我撇开眼神，躲掉他的视线。

我们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动作，谁也不动。

渐渐的，我听到由远而近的人声，似乎大家都下课了。

我推开他，想跑回离这里，但我从没想过，他竟然会抓住我的手，往楼下跑去。

我们跑过一层一层楼梯，跑到二楼一间没有人的教室。(6)

我气喘吁吁的蹲下来，而他却像没事般，开始打量起教室。

「你干嘛?」我断断续续地说。

好累，我多久没有这样跑过了。

他并没有回答我。

「我问你干嘛带我来这里!」

他还是没有理会我。

转过身，我决定离开这里。

这神经病，我发誓我绝对不要再轻惹这个霸王。

他开始在黑板上涂涂抹抹的。

他在干嘛啊?虽然我已经决定不再理他了，但是好奇心还是促使我转过头。

不知不觉，我缓缓地站到他身后。

「这是什么?」

我看着黑板上一个圆一个圆的…看得我一头雾水。等等…他该不会在画人吧?

「人啊。」我昏，我就知道。

「这是人?!」这到底哪里像人啊。

他转过头来瞪我。

看着黑板上一个一个的大头，我终于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这到底哪里像人啊。」

等我笑够后，抬起头印入眼中的就是他无奈的笑容。

「你干嘛画人啊?」

「无聊啊。」

「不对啊，你干嘛带我来这里?」

他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讲起来。

「世界就像是一个大图框，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个小拼图，人人都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部份，虽然微小，但却都是非常重要的个体，缺少任何的一块都无法凑出一个完整的图画。我们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位置，理所当然的会想找寻和自己相似、相合、互相吸引的其他人，这样才有可能拼在一起。」我看着他和他笔下的人物，早已忘记回话。

「有时候我们会以为我们找到了，但其实那只是看起来适合而已，真正要拼起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错了，这时候，就会出现格格不入的感觉，儘管在别人的眼中我们感情看起来是多么的好，但只有我们知道我们都不适合对方，只是因为找不到定位，或是捨不得以往的情谊而不想放手罢了。不懂吗?就像是我不喜欢吃蛋黄，但因为我表妹很喜欢吃蛋白，所以我只好吃掉他不吃的蛋黄，但日子一久，我妈竟然以为我喜欢吃蛋黄。这不是很可笑吗?为什么要为了迎合别人去改变自己?你要去找到真正时和你的朋友，而不是在一个不适合你的圈子里强顏欢笑。」

我没有说话，我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原来是这么的明显，只是我依旧像鸵鸟般，遮住头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我之前在某本书看过的，我把这段话送给你。」他的眼眸很清澈，很漆黑，如子夜般。

「谢谢。」我低下头。

我很明白他的意思，我也知道我自己现在就处于一个不适合我的状态，但是我却不知道如何去改变，我该…怎么改变呢?我有勇气吗?

突然，我感觉到他的手从我脸上画过去。

我抬起头，看着他拿着粉笔对我笑。

那笑容，真的是笑得很灿烂的那种，像个小孩子般。那时候我才明白，我不讨厌他，也不生他的气，我是在气自己。

我拿起一旁的红色粉笔追起他。

那天，教室里，我和他。

那天，黄色和红色的粉笔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那天，我们在彼此的脸上画上各式各样的图案、线条，留下我们彼此的印记。

那天，我们跑得筋疲力竭。

那天，我们回到孩提时期，回到最纯白的时候。

夜幕低垂，我和他倚在教室旁的栏杆上，追赶的疲惫爬上我的身，我无力地趴在栏杆上。

我轻轻吐了一口气。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你要对我说那些话?」我们明明就没有交集的。

「没什么，就是看不惯。」

「看不惯什么?」

「看不惯你总是不喜欢，却不说，究竟你是不想说，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不想、不敢，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这在心境上差的可多呢。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我?」

我对他投以询问的眼神，他却在也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原来他在很久以前就在注意到，注意到我就像是迷路的小鸭，走错了回家的路，跟错了带路的母鸭。

注意到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注意到我其实一直在压抑。

而我却依旧没有注意到他的注意。

2018.09.13

改变很难，改变自己很难，改变生活圈更难。

那天之后，我没有变，他也没有变。我们似乎又变回平行线。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正在向前走。

我是谁?我在哪?我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又是这种感觉，我明明是想回家的…

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刮着寒风跑上山，吹着风，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和笑得我心里发寒的月亮。

哪来的星星啊!

该死的，想到前几个小时，我就想再拿我的头去撞豆腐。

「小维，要不要看流星雨?」

「不用了，我今天有事。」或许是因为邱宇泽的那些话真的激励到我了吧，我拒绝了。仔细一想，拒绝也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情，只是我习惯答应而已。

苏苓似乎没想过我会拒绝，微微的愣住了。毕竟这几年，我对她的要求可是言听计从的，从没说过一个”不”字。

「我也是，今天家里有事情。」小葵也缓缓地说。

「我先走了。」

「小维，你们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阿，怎么了吗?」我转过头来看着他。只见她泪光闪闪的对我说。

「小葵家里有事，那你呢?你怎么不去?」

「我…」因为我很累，我只想回家休息…

「维~」他抓住我的衣角。

「知道了，我去就是了。」我在干嘛!!等我发现的时候，我竟然又答应了。

啊啊啊啊~我是智障，明明已经拒绝的。

看着前方笑得灿烂的他们，我再次觉得我是傻瓜。

真的是，我有没有来根本就没差吧，她根本就不会跟我说话啊。

天啊，好冷!我真的是来活受罪的。

糟糕…俗话说人有三急，内急性急心急，我现在就属于第一急，没想到风吹一吹，把我第一急给逼出来了，好想…尿尿。

厕所在哪呢?

我往前一步，看到俊汉把外套披在苏苓身上。

现在似乎不是一个打扰的好时间…我转身，自己找厕所去。

在哪呢?真的好冷喔…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讨厌的声音?

我回过头，我就知道。

「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跟他们聚在一起看流星雨吗?」

或许是我话语中的讽刺太明显，他微微一愣。

「不是我提议要看流星雨的。而且你也可以拒绝，不是吗?」

「我拒绝了!」我明明就拒绝了，但是我还是来了。我无奈地想着。但是如果不是他们提出来，苏苓根本不会因为想来，又怕没人陪，所以才挖我来，所以都是他们。

「公平点，你也该学会心不要这么软。」我狠狠的瞪他，这傢伙，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哼。」我转过身。

「左边楼梯下去，看到亮亮的就是了。」

「你又知道我在找什么了。」

「快去吧。」

他怎么会知道我在找厕所呢?

我边洗手，边看着镜子中的我自己。

眼前的这是我吗?看着镜中的我，我呆住了，我的眼中闪烁着怒火的光辉，怎么…看起来这么有神。我失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甚么我每次看到他都这么生气，是因为每件事情都像他讲得一样吗?是因为他都可以看穿我在想什么吗?

我真的有这么小家子气吗?

关上水，我转过身。

「天啊!」吓死我。

「你站在那里干嘛?」一转过头就看见他阴森森的站在那边。

「走吧。」

什么?他是在等我吗?

「你在等我啊?」我衝到他旁边问。

「还是说你在担心我?」

「怕我走丢?」

「还是说，怕我迷路?」

这傢伙，没有我想像中的坏嘛。

我还以为他只会戳我伤口而已。

在月光下，他的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我突然发现月亮笑得好可爱。

一片安静围绕着我们，这是第一次，我不会想要去讲什么，第一次不会怕尷尬。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车上那是什么花啊?」

「为什么会想要问?」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那束花特别特别地可爱，跟你不太搭，所以才记着。想说之后有时间来问问你。」

「满天星。」

「咦?」

「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跟你很不搭呢。」我笑了笑。

「不要吵。」

我笑了出来，这时候的他，莫名的可爱呢。

我和他就带着缓慢的步伐，慢慢走回去。

他突然开口。

「我知道你拒绝了其实你不用怕的，你们的感情，没有这么脆弱的。」

「我知道…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很怕会伤害到他。毕竟我实在，太过迟钝了。」

「你们…」

「嗯?」

「没什么，总之，如果你会怕，就慢慢来吧，人与人的关係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破坏掉的，一定是有什么在蛀蚀，在会毁掉。反正…」

「反正，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听你说的。」最后，他转过头对我说，月光洒下来，照在他的身上，我怔住了。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的那句话，在许多的夜里温暖我的心，让我度过多少的悲伤，也造成多少的痛苦。

那天的最后，云朵遮住月光，而我真的在天上看见”满天星”。

满天星，属于你的花，属于我们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