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3)(1 / 2)
三十三天众多仙君蹲守于界碑后, 满怀郁闷地眼睁睁瞅着那些脸, 一个个神气活现地跳来跳去。肆意扯动天界灵气, 大口吞吃入腹。却只能敢怒不敢言。
下界众无情道修仙者们尽皆死去,天界众仙君皆灵气大伤,失去了下界宗门源源不断的供奉, 也不再有自家门徒子弟飞升的契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走向越来越坏的结果。可是任谁也不敢去白玉宫前质问那位帝尊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如今模样。再也不能回头。再也看不到万年前道争大战时, 无情道众生意气风发胜券在握的希望。
天柱石上那些脸,每一张, 都像是对于天道执行者们的嘲笑。
于后世而言,这是一个三言两语的历史片段。倘若不慎翻开,深究下去,就如同掀开一幅漫长而又浩荡的历史画卷,惊天动地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于当时当日的局中人而言,这段历史却并不明晰,每个人都只窥见了一角,甚或不曾醒来,这世界就彻底变了模样。
不知什么时候,这座天地间都变作了同一个江湖,黑白不再分明,山海搅动成一锅粥。山精海怪公然行走于人世间,迎面而来的不知是仙,是人,是妖,还是魔。
一尾青色大鱼拖着长长的尾巴,拍打红尘市井中的青砖地,人立而行,一蹦一蹦地拍开朱雀大街西市的烧饼铺子。鱼鳍鼓动,啃着新出炉的烧饼,淡色唇瓣沾满了芝麻屑。
老兄,你怎地还在岸上活动?另一头老龟驮着沉重的龟壳,慢吞吞自荒芜后重又恢复了行人踪迹的茶楼中爬出门槛,抬头问他。
怎地,你不也是在岸上吗?那青鱼不屑道。大元朝帝君亡了,那些下界的天兵天将也死了个光光。趁此大好良辰,你我不上岸走走,称一次霸主,对不起这次的天赐良机!
愚蠢!老龟摇晃脑袋,慢吞吞抬头看天。良久,才悠悠道:你没发现这天色已经变了吗?天柱石上的生机香气已经渐渐散去,恐怕,这些生机都汇聚朝了同一处,给了同一方势力。恐怕新神已经诞生了!
长街上寥落没有回应。
茶楼后连滚带爬翻出一箩筐虾兵蟹将,人模人样地爬起来后,翻出桌椅筷筒,学那凡人的样子摆放整齐,然后朝门槛上趴着的老龟嘲笑道:龟公,你又在那里与谁说话?这凡间的人都惧怕我等,怕不是我水族很快就要征服这座西京皇城了。
老龟摇头,望向那拖着长长鱼尾大摇大摆走出西市的青鱼。新神已生,最多不过月余,吾等水族恐怕又要重回四海了。
哈哈哈,龟公你可真是爱自寻烦恼。虾兵蟹将们蹒跚着拍动虾钳蟹脚,学人的模样鼓掌取乐。
老龟叹息,再不语。
又半月余,于凡尘中不再有山倾颓,四海也逐渐消停。有人陆续走出家门,在荒野中埋葬了亲人尸骨,重又回到这个失去了新帝的世间。
这一场连绵了十个月的暗无天日的战事,终于渐渐到了尾声。世人皆以为一切不过就这样了,与妖魔共生,在山精海怪们敲开他们的门时,亦可以与之搭话,收下对方递过来的贝壳珍珠,换取一些凡间米粮。
虽然下界几百个凡尘属国一夜间都同时失去了帝君,但日子还是要过的。有凡人自发地替战死的各国国王与诸侯们修缮庙宇,并且着重将昔日大隋朝年间的诸位战死于西京的诸侯们庙宇修葺的格外庄重。
这原因自然也很简单,因为大元帝君叶慕辰曾是下界所有属国的王,而世所皆知,这大元朝帝君原本是南赡部洲小国大隋朝的臣子,对那位大隋亡国公主韶华殿下情深义重,夫妇俩双双都归了天后,原大隋朝众侯爷还肯一道赴死。
为了讨好这位生前有罗刹恶名的大元帝君亡魂,也为了安一安这天下间惶惶不安的人心,尚还活在人世的大元朝官们纷纷撸袖子亲自上阵,祭告天地,群臣一齐拜了大元宗庙,封这七位战死在西京的诸侯为各地城隍。
至于大元帝君叶慕辰,则高高地挂在宗庙最上头。左边画像上是横刀立马剑眉高挑的大元帝君叶慕辰,右侧则是他爱慕了一生在登基为帝时捧着衣冠成亲的前朝长公主韶华。画卷中那位谁也没见过真容的韶华殿下一袭玄衣,额头顶着雪色娑婆沙华,眉目辽远至飘渺,唇边含着一抹谁也看不分明的神秘的笑。
这抹笑,也被称之为书画中至境,曰娑婆之笑。
众属国纷纷推举贤臣治世,以战时紧缺的资源,供养一方土地生灵。倒也算的上井井有条。那些走入人间的妖魔精怪们各自占据山头,与凡人们礼尚往来,颇有礼数。
那场绵延了十个月的黑暗记忆,似乎正在缓慢地恢复过去。田野中也陆续恢复了生机,倾倒在荒野的山火渐渐熄灭,天空重又渐渐现出了一丝光亮。虽然日光不再出,夜晚也不再有月华,然而先前那股生灵涂炭毁天灭地的杀机却在渐渐消散。
那时候,世人都以为这日子就会这样了,持续地、艰难地过下去。却终于一切都会过去的。
直到那一日
天空中劈下一道炸雷。
下界四海重又海潮翻涌,五洲地龙震动,八荒无数子民翘首仰望苍穹那遥不可及的远方。有凡人拖家挈小,仰望着天空深处云层翻卷,一道道黑压压云气被大力推开,然后又是层叠如楼阁的云团倾力奔腾而来。
密云深处,分明有两股势力在绞缠厮杀。
八荒暴雨。雨水落入黑泥,赫然一缕缕鲜红,以手捻之,放在鼻端轻嗅,刺鼻有血腥气。海水中不住传来怒吼声,震耳欲聋。狂风席卷田野屋舍楼阁,但凡先前臣属于大元新帝叶慕辰麾下的子弟臣民,尽皆安然无恙。只是苦了原先那些游离于仙凡百年鏖战之外的人,他们起先只是想避个清闲,抱着膀子看热闹,端地站得高、躲的远、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谁也没料到有此一日,大元新帝在死去几个月后,居然率领上千族众的叶家军,集体飞升了!
集体飞升这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八荒遍地都是焦雷,一脚踩下去满山陨石坑啊!山火大把倾颓,烧的半壁江山都红彤彤的,皇宫内外几乎只剩下了老弱妇孺与实在攀不上飞升天梯的宫娥太监们。皇城西京万人空巷,齐齐聚在朱红色宫墙下目瞪口呆地扬起脖子,往左看,山火劈里啪啦还在烧;往右看,大浪滔天拍岸四海水潮疯涨,街市青石砖地上全都是水渍,鱼虾蟹爬出篓子,纷纷顺着水流往自家水族宫中屁滚尿流地爬回去。
云深深处巍峨宫阙若隐若现,绰约可见一个身穿朱红色长衣的人领先站在云头,广袖飘摇,身后霞光大盛。下界凡人属国那唯一的王、大元朝新帝叶慕辰一身玄衣铁甲,肩头立着一只威风凛凛的赤色朱雀,昂然紧随其后。
在帝君身后,更有上千名叶家军将领呈大雁南回状分两翼站立其后,人人手持刀剑兵戈,铁甲在云层穿透泻下的日光中熠熠生辉。
云头上方一阵雨一阵雷,青天白日的,闪电如白蛇般自上而下窜入凡间。
狂风暴卷中遥遥传来数十声高呼
帝君且慢,待我鸿鹄族追上!
枭族来鸟
鹤族子弟随吾等一道赶上帝君!
还有吾
还有吾等
废话真多!帝君,且看我雪鹰族来了!
凡间子民们纷纷抬头仰望,舌挢不下。伴随云层深处一声声高呼,果然便见到更有数十位高冠博带的侯爷,张开双臂,脚踏祥云,身体前倾飞速追上大元帝君的队伍。
下界中,当属归于皇城根底下的西京城百姓们最为淡定。他们看了小半个时辰的天打五雷轰、地泻八方火的神奇天象,咂咂嘴,皆以为那些侯爷们口中所呼帝君便是大元新帝。这回靠谱了!侯爷们想是也染了帝君飞升的仙气,纷纷从庙里奔出来,连凡间祭祀香火也不受了,想趁着这阵势一道儿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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