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 第34节(1 / 2)
滴漏渐深,她终于有了些睡意。只是将将平坦,亦起了身,只派人往白马寺将空明传来。
这日里,同样思绪满怀的,还有百里外的阴家长女。
天光渐亮,缕缕晨曦投向六菱花窗,渡在阴庄华身上。她眺望远处小楼露出的檐角,眉宇间浮起隐约的怒意。
“华儿莫恼。”阴素庭从望着负在背后紧握的双手,从座塌起身,笑道,“阿若上回伤了太子妃,差点坏了大事。近两月来一直悔过,这伤将将好的七七八八,便要了差事去想要弥补。”
“难得她这般上进,爹爹也不好打击她。遂把接太子殿下的事交予了她。这厢办得也算利索,不声不响便提前将人安全地迎了回来。”
“太子殿下这般私服而来,自然快捷利落。”阴庄华自嘲道,“华儿的人,可以护着太子车驾,尚在数百里之外。”
“华儿!”自己姐妹,哪有有争功劳的。”阴素庭拍着她肩膀,“你的能力,爹爹清楚的很。”
“阿爹——”阴庄华转过身来,蹙眉道,“我并非气恼阿若占了此功。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从蜀地到敦煌,一路确实不易。您为敦煌郡守,分明暗两路护着太子前来,华儿如何不懂。”
阴庄华顿了顿,“我生气的原也不是这事。我只问阿爹,如何这般早,便应了太子的求娶。太子李禹绝非良人。”
“华儿可是还想着齐王殿下?”阴素庭放开握在女儿肩膀的手,转身坐下,“齐王李慕,便算是良人,心思亦不在你身上。”
“裴氏女两次行刺,他不问血流只顾寻药,此番更是在库车道大开杀戒。冲冠一怒为红颜,华儿,你非那红颜。这样的人,你控不住的!”
“阿爹……”
“再者——”阴素庭截断女儿的话,“不是你自个说得,成大事不拘小节,阴家女儿,何必为了一己情爱而坏了大事。”
“这话是我说的不假。乱世儿女,为谋大事,一切皆可付,包括姻缘尔。”阴庄华道,“女儿不曾忘记阿爹的教导,也认可这样的理念,从来世家子弟,婚姻是利益联盟有力的辅助,情爱不过锦上添花,无需强求。”
“可是阿爹,且观太子昔年种种,他实非结盟的好对象。如此接结下姻缘实在百弊而无一益。”
阴素庭见女儿再三抗拒,遂缓下心思,只笑道,“华儿不急,阿爹明白你的意思,我们且慢慢再看看。”
“齐王殿下那处,我们依旧留心着便是!”
“爹爹……”
“好了,你既不喜太子殿下,这两日且让阿若随侍太子殿下。”阴素庭起身安慰,“你择空,也可去阳关古道瞧瞧,闻齐王伤重,歇在了那处。”
阴素庭负手离去,天光之下,他想,且将网先散下再言其他。左右,阴家女儿不止一个,可两处结亲。
第30章 补更 孤,先去看看太子妃。
距离阴家祖宅数里处的东南角上, 坐落着一座三层小楼。
胡杨高挺,叶阔清香,地上河西菊如鹅黄绒毯, 朵朵开放。大树繁花间,庭院深深,辟出一条宽道,直通正厅。
这是阴氏别苑私宅, 如今太子李禹私服而来,便住在此间。
早膳时分, 紫榆翘头案边, 阴萧若正在指挥侍者上膳。牛乳, 胡麻粥,梧桐饼,沙葱牛肉饼, 并着六碟小菜,最后上来一道冷胡突鲙和烤驼峰。
“边陲之地,比不得中原富庶,委屈殿下了。”阴萧若蓝羽白裙,杏眼流波,脸颊一点星辉闪烁, 俏丽又明艳,只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冷胡突鲙,又夹了片驼峰奉给李禹。
冷胡突鲙鱼肉滑嫩,面片劲道,一贯是李禹爱吃的膳食。那烤驼峰切得如同蝉翼,虽是滋滋冒油,但以煸炒过后的麻椒佐味, 用来油而不腻,是秋日滋补御寒的尚好之物。
“果腹之物,无需强求。”李禹慢里斯条地用完面片汤,接着将那片驼峰尝过,清俊温和的面容上更是如水温情,“这驼峰可是取自未见天日的奶骆驼?”
“嗯,如此肉质细嫩些。”阴萧若立在一旁,浅声道。
“不错。”李禹搁下象牙箸,面上容色却淡下两分 ,“只是如今世道,如此佳肴委实奢靡了些。且还是一顿早膳,孤用之有愧。”
“太子殿下……”这样的话落下来,阴萧若不由有些难堪和局促。
“但到底是姑娘一片心意,孤受了。”李禹说着,自个又夹了一片,垂眸细细用着,冠玉般的面庞上笑意重新浮起些,“孤来此小半月,有劳阿若了。”
话音落下,他又夹了片驼峰,往一侧的属下递了个眼神。
下属看到,赶紧拣出一副碗筷置于空座之上。李禹放入驼峰,眉眼愈发亲和,只转了眼波,含笑道,“姑娘也尝尝。”
阴萧若还在方才他一句不轻不重的指责中懊恼,想着说些什么弥补。不想,转瞬却是又受了她所为,不仅如此,还邀之共用。这些皆不论,只那一声“阿若”唤来,阴萧若便觉心中酥麻,被磕出一道小口,似有温泉脉脉流淌,熨帖过心扉。
面前人是来自长安的天潢贵胄,有着和她想象中一样的如玉姿容,风流体态。她自也见过戒尘俊美清贵的模样,但那人冷得如冰似霜,哪比的上眼前人清雅温和,春风化雪。
“谢太子殿下。”阴萧若面上尚有瞬间浮起的飞霞红晕,然举止却是爽朗,只将那驼峰用过。遂又给李禹添了一碗胡麻粥,自个饮了盏牛乳。
两厢无话,待两刻钟过去。方各自用膳毕,由侍者伺候着漱口净手。
“殿下,若无事,妾身便先回去了。苦峪城处自有人时刻盯着,您不必费心。”
用膳时分,阴萧若心中来回滤过。
这近半月的时间,都是她往来随侍再侧,太子用人所需,亦是用的她手下亲兵,对她还算信任。今日一句“阿若”当是对她的认可,有些话总要挑明地好。
“殿下,妾身先前莽撞,得罪太子妃,损毁了太子妃之重物,实在心中愧疚。若可以、能否借您金面,许我同她当面认个错。”
李禹缓了片刻,方抬起双眸,笑道,“孤闻你亦受了伤?可痊愈了?”
“谢殿下关怀,已经无碍。”
“抬起头来。”李禹静望了她片刻,话语依旧温和,“孤之太子妃,恩怨分明。你开罪于她,她自己动手罚你,如此事件亦是翻篇。你不必再放于心上,再者,她……”
话至此处,李禹蓦然黯了黯神色,只轻叹了口气,自嘲道,“往后,她亦不是孤的太子妃了。”
阴萧若抬首又抬眸,控制心中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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