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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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答,只余下寒风裹着雪粒,簌簌作响。

他闭了闭眼,似是在安慰自己:“她一定等的到!”

他这声音甫一落地,却见那位镇江知州上了城楼,对着江陈连磕了两个头,才将脸转向季淮,道:“季大人,清和坊的灾民方才放出信来,说是沈姑娘发了高热,若不及时救治,怕是熬不过这两日。”

第61章 因为失去过,所以不敢赌……

音音脑海一片混沌,眼皮沉的抬不起来,隐隐听见阿素在哭喊:“姑娘,您跟我说说话,别睡成不成,再等一会子,一会子大夫就来了。”

她嗓子干涩,细白的指轻握了下阿素的手,张了几次嘴,才道了个“好”字。

有这一声,惊慌失措的阿素才止了泪,抽噎着应了一声。

她今早慌了神,死命拍打门扉,扯着嗓子喊:“我们姑娘病了,病的不轻,快给寻个大夫啊。”

门外的汉子回身踢了一脚雕花门,骂骂咧咧:“喊什么喊,哪里就这么娇气了,撑撑也就过了。就你们这些人娇贵,你看看我们这些灾民,谁还请的起大夫,哪怕有了大病,不也是擎等着死?”

阿素不甘心,又喊:“我们姑娘打小儿身子骨就弱,每次风寒都要闹场大的,若是不医治,说不准撑不撑的过去。你们不是要以她为筹码,要季大人放粮吗?若是人都死了,你们也是两手空,甭想落得一点好处。”

门外的汉子竟是没话说,沉默了一瞬,才骂骂咧咧的走了,过了片刻,粗声粗气的在门外喊:“能不能有大夫愿意来,也看你们的造化了,莫要再生事。”

有这一句话,也算有个希望,阿素一颗惶惶的心才稍稍安定一点。

待得丝丝缕缕的光从锦绡窗泄进来,屋子里亮堂一片时,被封了一个多日夜的雕花木门忽而吱呀一声,开了半扇。

秋香色掐腰妆花袄裙的高挑女子闪身进来,抬手摘掉锥帽,便去床边看音音,语气却不善:“沈音音,死了没?”

音音勉力睁开眼,瞧清那张秀气的容长脸后,笑了,声音细弱的低哑:“怎么是你?”

是季家表姑娘-王蓉

王蓉将阿素推开,伸手搭在音音的腕上,来探她的脉,努嘴道:“你这境况,哪个大夫敢来啊。万一有来无回,被这些灾民堵在这里可如何是好?我虽是女流之辈,可自幼跟着爹爹学医,对付风寒还是使得的。”

音音其实想问,旁人不敢来,那你如何来了?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你这是真不生我气了?”

她大订那日,王蓉临走时还是气呼呼的,气她不声不响就把她的季哥哥拐走了,可事到临头,她还是来了。音音觉得,她到底没看错季家的几位表姑娘,尤其王蓉瞧着骄纵又嘴厉,其实骨子里都是赤诚良善的。

王蓉瞥她,嘴巴上能挂个油瓶,哼道:“气啊,我气性可大着呢,谁让你不声不响就跟季哥哥定亲了,也不提前只会我一声。”

音音轻笑起来,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别气了,别气了。”

她因着病中,两靥潮红,平添几分娇媚,声音虽虚弱,却含着股子化不开的软糯,摇的王蓉也没了脾气,对着这样一个姑娘,只能认命的叹气。

她诊完脉,手脚利落的打开药箱,配起药来。

王蓉来时便料到,音音多半是风寒,带了应急的药材来,还拿了个熬药的陶罐。

阿素又费了不少口舌,向外边的灾民讨了几杯水,一捧炭火来,凑合着煎药。

待一碗黑沉汤药喝下去,音音额上沁出点虚汗,一直沉重的眼皮才轻快些许。

王蓉摸着她的脉象,却暗暗叹了口气,她不明白,明明青春正好的小姑娘,体内哪来那么重的寒气,淤在体内,让人心惊。便是风寒好了些,若继续待在这冷屋子里,不吃不喝的熬,别说五六日,怕是三天也撑不过。

她一时坐在床边,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音音瞧她模样,也不多问,从枕下摸出一封信件,递给王蓉道:“蓉姐儿,劳烦带给季家哥哥。”

说完又递给阿素一封,道:“阿素,你跟着蓉姐儿走,给江首辅递个信。”

王蓉便努嘴:“沈音音,事到如今了你还放不下那江首辅?这信还有一式两份的?我告诉你,不许辜负了我季哥哥的一片心意。”

音音靠在迎枕上,偏头朝她笑,她这一笑,杏眼弯起,藏着些许狡黠,小女孩儿般懵懂的顽皮:“蓉姐儿,我可不想活活饿死在这里,自然要给两位大人求求情,要他们顾忌顾忌我这条命,成不成?”

王蓉便无话可说,人在生死面前,哪那么多原则,活着要紧。她梗了梗,还是道:“仅此一回,往后,再不能同这江大人有牵扯了,必得跟我季哥哥好好过日子。”

阿素也纳罕,忙道:“姑娘,给江首辅的信让王大姑娘一块捎着便是了,如何让我单独去?”

音音便来握她的手:“阿素,如今这境况,也只有江首辅能转圜一二了,可他未必肯费心。只递一封信,毕竟隔着一层,你若能站在他面前,指不定还能让他想起从前,也能有几分希望。”

阿素便明白了,如今唯一与姑娘有牵扯的旧人便是她了,江首辅若见着她,指不定便记起了过往种种,能心软几分。她一咬牙,觉得自己不论如何也得出去,去给她家姑娘寻个活路。

王蓉瞧见音音握阿素的手苍白到透明,仿佛一折就断,她撇开眼,不忍心再看,只低低道了句:“放心吧,我带她出去。”

她戴上锥帽,转身要走,忽而脚步一顿,极快的塞进音音手中一块窝丝糖。

小小的一块,包在绢帕中,还带着少女身上暖人的温度。那是她进门前,藏在怀中,躲过了几个婆子的搜检,给她带进来的一点甜。

音音指尖动了动,握紧了掌心那块糖,还是笑盈盈望着她。

只她虽还是含笑模样,脑海里却渐渐混沌,撑着说了这许久的话,已有些熬不住。

她隐隐听见门前吵吵嚷嚷,是灾民不让阿素出去,也不知王蓉说了什么,僵持了半晌,便没了声息。大抵阿素一个仆从,于他们来说无甚重要,便放了她去。左右她在这里。

她将那块窝丝糖含在口中,微微笑起来,多好啊,阿素出去了,临睡之前还能吃上一块糖,走的也甜。

季淮收到那封信时,有那么一瞬,不太敢看。他怕听到她不好的消息,会再不能忍受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指尖在信纸上摩挲了一瞬,才抖开了那纸张,借着积雪的余光,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看到最后,那双惯常含情的眼眸一点点沉寂了下去,暗淡的无光。

小姑娘一个字也未提她现下如何了,她只是给他写了一封退婚书,言辞恳切,字字凿进他心里。她说如今这江南都晓得她给江大人做过外室,这样的名声,实在不适合再嫁给大哥哥。她只望他以后另择良人,一生顺遂。

季淮哪里不明白,小姑娘这是存了死志,她不要他们因她为难。她也不要他往后愧疚。

江陈那封信亦是在手中摩挲了许久,撕开来,却一个字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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