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1 / 2)
于是陈至山隐瞒了自己的一切,开始以一个离异的好心大哥的身份和母亲相处。久而久之,在人生中还没见过几个男人的母亲就被身边这个什么都懂,哪里都去过的所谓大哥迷住了,她那时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好人,遇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于是一切就自然而然地发生。
直到有一天,还活在蜜罐里的母亲在整理一位客人的房间时看到了客人忘记拿走的报纸。
陈氏集团总经理陈至山先生携妻子康潆女士一齐参加至潆广场建成剪彩活动。
商业版的头版头条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闯进她的眼睛,照片里陈至山与康潆相视而笑,两只带着婚戒的手一起握着剪彩时用的剪刀,好一个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场面。
至潆广场,二人的名字里各取了一字。
在头条标题下,母亲看到陈至山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说至潆广场不仅是陈氏接下来发展的一个重要项目,还是他送给妻子康潆的结婚五周年礼物。
就是在这一天,母亲的情感世界遭遇浩劫。她明白了陈至山只是把自己当作一时的玩物,之前她所认为的,所谓的爱情都只是欺骗。
虽然母亲没读过几年书,但她还懂得做人起码的礼义廉耻,于是她默默离开了酒店回到乡下。
后来陈至山再去那家酒店时还有问起母亲的下落,但是当他得知母亲已经离开的时候也只是表示知道了,再无半点牵挂。
对于他来说,陈原臻的母亲和他之前任何一个有过露水情缘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因为她怀了陈原臻的话,或许陈至山会永远忘记这个女人。
回到乡下的家里没有多久,母亲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在当时的年代里,未婚怀孕是一件极其不堪的事情,陈原臻的外公外婆虽然对母亲发了脾气,也扇了耳光,但却不敢让母亲进城去做人流手术。
他们害怕她这一去便会路人皆知。
母亲因此保住了陈原臻的性命,可无论父母如何逼问,母亲都不肯把陈原臻生父的身份告诉他们。
母亲本来是想要把这个秘密隐瞒一辈子的。
但是有的秘密生来就注定要被揭开。
陈原臻五岁的时候,在另一座城市里打工的母亲查出罹患胃癌。
因为家里供不起治疗的巨大开销,所以母亲在医院只待了三天就回到家里静养。或许是因为太舍不得孩子,在那样恶劣的治疗环境下,母亲竟然能在病床上坚持一年之久。
但是到最后,母亲瘦弱的身躯还是没能抗住病魔的袭击。大概是担心自己死后父母没有条件照顾陈原臻,终于在临终前,母亲还是把陈原臻生父的身份说了出来。
陈原臻的外公外婆虽然不知道陈至山是谁,但他们也听说过城里的至潆广场,他们知道那个和自己女儿不清不楚的男人是个有钱人。
所以大半辈子没有离开过乡下的老两口破天荒地进了一趟城,他们觉得就算陈家不把孩子接回去,也至少该付出点抚养费。
老两口的努力到底还是有成效的,再往后的事情陈原臻就有了记忆,她还记得自己被带到陈家的第一天,在陈家金碧辉煌的客厅里,她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只活在外公外婆咒骂里的父亲。
陈至山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上,那时三十多岁的他就已经有了和现在一样的气定神闲,丝毫不在意康潆的愤怒与陈原臻的无助。
倒是那时候还在世的陈老爷子和陈老夫人还顾念着脸面,陈老爷子对康潆讲陈原臻毕竟是陈家的血脉,不能流落乡村。陈老夫人则是对康潆旁敲侧击着说以后一旦出现需要商业联姻的情况,如果她将来又有了女儿,正好也不用担心会派自己的亲生骨肉去应付,这也算是一个好处。
这些大人们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陈原臻就站在一边垂首听着。
他们以为那时才六岁的陈原臻什么都不懂,所以才能如此口无遮拦。
可是六岁的她不懂,不代表长大后的她还是不懂。
大概是因为陈至山与康潆的结合对于两个家族来说都干系重大,一向追求完美的康潆到最后还是无奈地吞下这颗苦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私生女入住陈家,冠上陈家的姓,最后改名叫陈原臻。
陈原臻不敢想如此骄傲的康潆会遭受怎样的痛苦,
可是痛苦的人又何止康潆?
陈原臻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如霜月色,茶几地板上被捏扁了的啤酒罐东倒西歪。
陈原臻从小就被两个哥哥喊作野种,父亲陈至山对她可有可无并不在意,爷爷奶奶心里觉得对康潆有愧,所以对两个孙子的做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里的佣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儿的主儿,见几个主人对这个所谓的三小姐都不待见,自然也不会给陈原臻什么好脸色。
陈原臻住进陈家的当天她就从乡下的小学转进了Z市最好的私立小学,也就是从那天起,她再也没见过外公外婆。
她听说是外公外婆和陈家签了协议,十万块,一辈子都不再踏入Z市半步。
看来那十万块还买断了她与外公外婆的血脉亲情。
还真是廉价啊,陈原臻冷笑着又灌了一口啤酒。
在外人来看,她陈原臻是交了大运,能碰上这样一个有钱的亲爸,竟然从乡下穷丫头摇身一变成为豪门三小姐。
可是这样的摇身一变到底含着多少苦楚,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尤其是当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之所以会如此悲惨,是因为陈至山当年欺骗了她。
如果陈至山没有欺骗母亲,自然就不会有她。她也就不用承受二十几年的冷眼与辱骂,她的命运也不会就如同别人手下的棋子一般,随意就可以被当作联姻的商品。
如果说她的身上带有原罪的话,那就是陈至山赋予她的。
在她心中藏下的就再也不只是痛苦,还有类似于仇恨一样的复杂心情。
随着一阵刺耳的捏扁易拉罐的声音响起,陈原臻从沙发上站起身,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远处。
窗外是被夜幕覆盖的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隐约能够听见的汽车汽笛声充斥着她被酒精麻痹的视觉和听觉。
第二天。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纪叙就背着书包和小伙伴们冲出了教室。
他决定今天要快点回家,不能再让小姨生气。
刚冲出校门,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纪叙,嗨。
穿着一身玫瑰色大衣的陈原臻冲他招手。
她个子高又长得好看,站在家长堆里很是显眼,纪叙身旁的小伙伴见了都暗暗问他。
纪叙,那是谁呀?
纪叙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含糊地应付了同学几句之后就和同学告别,他看了一眼陈原臻,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着嘴唇尴尬地与她擦身而过。
尽管他很喜欢这个漂亮姐姐,但是他还记得自己昨天答应过纪慈希什么。
陈原臻对纪叙的疏离丝毫不奇怪,她快步跟上纪叙,伸手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怎么,不认识我了?
被陈原臻抓住了,纪叙也不好再无视对方。他只好转过身,规规矩矩地对她鞠了个躬。
您、您好。
陈原臻弯腰与纪叙平视,她笑着问道:昨天不还叫我漂亮姐姐来着,怎么,今天不漂亮了?
不是纪叙低着头,很是为难。
陈原臻明白昨晚这小孩肯定是被某个家伙给教育了,也就不再逗他。她直起身子将手里提着的一个袋子给他。
喏,送你的。
纪叙疑惑地接过袋子,低头一看,才看到里面全是零食,他不禁惊呼出声。
陈原臻知道小孩子都喜欢吃零食,但是没想到纪叙看到这些零食竟然会那么兴奋。她伸手摸了摸纪叙的头发。
带回家吃吧,和你妈妈一起。
一听到陈原臻提起妈妈,纪叙的脑袋里立刻浮现出纪慈希那张冷冰冰的脸。他暗暗咬牙,心一横,把那袋零食又还给了陈原臻。
我、我妈妈说,我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的好意。
陈原臻一愣,她在心里埋怨纪慈希那个家伙到底教了这么小的孩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看着纪叙那副舍不得的模样又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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