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2 / 2)
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
但那个年轻人,究竟只是长得像还是?
若只是长得像也就罢了。
若不是——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轻轻一叹,那……可真是要变天了。
……
徐长咎屈膝跪在殿中。
旁边是破碎的茶盏,滚烫的茶水顺着地面浸湿了他膝盖处的衣裳,然后一点点渗进他的皮肤和骨髓里,虽是快至初夏的季节,却也有些湿冷。
他自年少开始征战,身上毛病不少,这副膝盖当初就被人用长.□□过,李绍早年免了他的下跪,可此时,君臣二人却都没有提起这早年的恩赦。
“你很好,如今都敢和庄黎一起欺朕了。”依旧是不辨喜怒的声音,却有风雨欲来之势。
徐长咎跪在地上,还是从前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直到听到上首问他,“他是谁?”他才抬起眼帘,平静如幽潭的双目看着李绍,平静反问,“您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朕要你亲自说!”
看着冕旒下那张鲜少动怒的面容,徐长咎沉默一会,垂下眼,“当初丹阳离世前,托我带走了那个孩子,我瞒了所有人,只想让那个孩子好好活着。”
他说完,又沉默了良久,抬头,目光重新落到李绍身上,问他,“如今您都知道了,想做什么?”
李绍一语不发,唯有握在扶手上的手紧紧攥着,他看着那一张写着霍青行名字的卷子,瘦金字体,一板一眼,嶙峋刻骨,是顶好的书法,和他年轻时竟有几分相似。
他就这样看着那张卷子静坐在龙椅上,不知过去多久,他突然握着那张卷子起身。
“您想认回他?”徐长咎追问。
李绍脚步不停,头也不回,“他若真是朕的孩子,朕为何不能认回他?”他的语气理所当然,狂热和激动全部隐藏在那张平静的面具下,心中却迫切地想要知道他所有的消息。
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
“四郎!”
久违的称呼喊住了他的脚步。
李绍脚步一停,他偏头看向底下,长长的冕旒遮掩了他的面容,却藏不住他的惊讶。他和徐长咎从小一起长大,天下人都说徐长咎是他的左膀,但其实,在很久以前,他们情同手足。
只是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也很久不曾听他这样称呼他了。
他沉默了一会,“你想说什么?”
徐长咎看着他,语气透着疲惫,“他不会接受你给予的那些东西,他根本不适合这个地方,她……也不会喜欢。”不等李绍发怒,他问他,“你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青行。
清醒……
李绍长指一颤,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他阴沉又平静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龟裂,他想让他住口,却听到徐长咎低沉的声音如影随形,“她死之前,和我说,她这辈子活得太糊涂,若有来世,她要活得清醒一些。”
“住口!”玉旒晃动的更加厉害了。
徐长咎看着那个愤怒的男人却没有一丝畏惧,他神色平静看着他,看着这个从前的手足兄弟,如今的大魏天子,冷静质问,“您已经错了一回,难道还想再错一回吗?”
“朕让你住口,你没听到吗!”
李绍突然从高处大步走了下来,宽大的衣摆拂落一地物什,长长的玉旒不住晃动,发出珠玉撞击的沉闷声,他一路走到徐长咎的面前,青筋暴起的手紧攥着他的衣领,指节咯咯作响,有种要把他挫骨扬灰的冲动,那张俊美的脸更是阴沉得可怕,下颌处筋肉微微跳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徐长咎,你真当朕不敢动你?”他俯身低头,一点点收紧自己的五指,看着徐长咎的目光凛冽,声音锋锐如刀。
窒息让徐长咎的脸迅速涨红,可他跪在地上,脊背依旧挺直,双手垂落,没有挣扎,也没有求饶,就连看向李绍的目光也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时间一点点过去。
徐长咎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他的手向上伸了一些,似乎是想反抗,最后却又垂落下来,原本平静的双目终是充了血,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微微凸起,眼中光芒一点点散去,他目光涣散地看着几近癫狂的李绍,慢慢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偌大的殿宇,心跳和呼吸变得格外清晰。
就在徐长咎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李绍看着双目紧闭的徐长咎,长睫猛地一颤,他忽然松开了手。
李绍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喘息的徐长咎,又看向自己的五指,像是不敢置信轻轻皱了下眉,手中那张早就褶皱不堪的卷子掉在地上,他低头,看着脚边那张纸上写的那个名字,仿佛从徐长咎的话语看到一个女人的面容,她姣美的脸上满是泪水,全是悔恨。
李绍紧绷的身形忽然微微颤抖,他合上眼睛,努力压制着,手指却控制不住发抖,“……滚。”
“李绍,不要让我恨你。”眼前倒映出那人的面貌和近乎绝望的哭声,他的怒吼夹杂着颤音,仿佛苦苦营造十多年的美梦被人揭露真相,道出不堪的现实,“给朕滚出去!”
164.第 164 章 地下宫殿昏睡的女人。……
徐长咎还倒在地上。
李绍刚才是真的想让他死, 用的力道不轻,这会他都还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脸还很烫, 脖子也很粗, 他手捂在那处,喉结因为刚才的窒息感还在不住上下滑动,他从下而上看着眼前这个冕服加身的男人,男人低着头, 墨发披散在身后, 没了平日的冷静,此时的他像一只失去一切惶惶无依的幼兽。
徐长咎和他一起长大,曾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李绍。
从前, 他会安慰他。
如今, 他的心中却一片荒芜。
他依旧把李绍当做他誓死效忠的君王,但这一切已与他们的情分无关, 只因他还是大魏的天子, 是如今最能守护大魏的那个人。
菱花窗外的天一下子黑了,最后一道逶迤的胭脂色也消失不见, 徐长咎挣扎着起来,他弯腰,俯身,贴地,大拜,然后起身,一步步向宫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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