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红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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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火车上,五味杂陈,既紧张又感动,既惶恐又振奋。

我们跟九连做出征前的告别。九连穿插在我们其中,我面对着顾一野,象征性地握了握手。

我眼里含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努力不让它掉下来。

“我等你,凯旋归来。”

“别哭,我会回来。”顾一野抚上我的脸颊。

我抱住他,听见他在我耳边说:“小杨,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平安。”

战斗打响,我们看着遍地血肉模糊的战士,散布四周的火堆,烧成碳色的树木,不自觉地惶恐、哭泣起来。

我很惶恐,但没有哭泣,我告诉自己要勇敢,像顾一野那样勇敢战斗!!这次,绝对不能怂!!——

我跟童冰一起,在声声炮火中寻找断线,接线,我们勇敢坚持着我们的战斗!!

“童冰?你那边通了吗?”我问她。

“没通。”

我们继续趴在地上接线,不管脸上身上污汗横流。

“通了通了。”我喊着,语气中透着成功的喜悦,终于联系上了炮团!

不料——下一秒,一个炮弹在我旁边炸开,我流了血,晕了过去。

我被救了过来,饿极了,跟南征在营区大棚里吃馒头就水。

夏排长跑进来,问:“韩班长,有没有炸不坏的无线电!?有没有打不坏的无线电!?有没有无线电!?有没有打不坏的无线电……”韩班长拥抱了一下夏排长,安慰他。

夏排长神情恍惚,询问无果,就自言自语地出去了。南征和我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时童冰也回来了,喘着气跟我说:“顾一野回来了,野战医院呢。”

我丢下吃食,赶紧跑去野战医院。

野战医院里到处都是裹着鲜血的战士,医生和医护人员来来回回,跑来跑去。我在其中穿梭着,眼睛寻找着顾一野的身影。

目光一定,顾一野孤零零地坐在一张临时搭建的床上,我跑过去叫他:“一野,你受伤了?我看一下。”

说着我去碰他手臂,他躲闪开了,神情惶恐,“我没事,就是两个小弹片,已经取出来了。”

我蹲下身子,望着他:“真没事吗?”我小心翼翼地碰着他的手臂。他身上脸上都是血渍,看上去痛极了,我也心疼得皱起眉。

“真没事,你也看到了,要是有事的话,他们不会放我出来的。不骗你。”

【我觉得此刻的他,怪怪的,眼睛闪惚着,像失了魂。】

他突然站起来,向刚出来的一个医生跑去。

“医生医生,我们排长怎么样了?”

“哪个排长?这屋里躺了一长串,你找哪个?”

“七二O团叁营九连张飞。”

“你们排长已经牺牲了。”医生说完要走,顾一野跑上去又拦住他,“不对不对,医生,他好好的,他怎么牺牲了?”

“他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跟心跳了。你们要怎么闹啊?我们也很难过。”

听到这,我明白了,原来张排长牺牲了,顾一野才像丢了魂一样。

医生走了,顾一野还想上去拦,姜卫星拦住了顾一野,直劝他。

顾一野情绪激动,哭喊了起来:“医生医生!骗子,骗子!!还我排长还我排长!!王八蛋!!排长排长,不可能不可能——”

顾一野和姜卫星倒在地上,都哭嚎起来,我在旁边看着,心里纠着,流下眼泪,无能为力——

在经历、目睹和遭遇到一个又一个战友的离去和牺牲,尤其是排长张飞的牺牲,顾一野患上了轻微的创伤后应激综合症,情绪出现了很大波动。

战后六个月来,我和童冰一直在野战医院当志愿者,照顾伤员,协助医生治疗。

当志愿者很苦,但是一想到张排长的去世让顾一野那么痛苦,我就想:多救助一个人是一个人,这样,那些伤员的亲朋好友就不会那么悲伤了。

我时常听着那些战友跟我讲述他们的故事,我还唱歌给那些伤员听,抚慰他们恐惧的心灵。

有些士兵重伤致死,我也为之难过,但可能那份难过只有顾一野的十分之一。

在医院,我深刻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我时常在想,要是没有战争,没有伤痛、流血牺牲,那该多好。——但那是不可能的。

我也经常去看顾一野,给他换药,送好吃的。他不与我多说话,好几次只是抱着我哭。

在一次照顾伤员中,我见到了高粱,大家都以为他牺牲了,但他福大命大,还活着。我告诉了南征,她跑着去见了他。

回到部队后,我们都在处理战后的事情,努力积极起来,打算重振旗鼓。

一天,顾一野跑了几十公里路来找我。

“一野,你怎么来了?”我疑惑地看着他。

这时纠察队的人路过,发现了我们,但知道我们刚从前线回来,活着回来不容易,就放过了我们。

“我来谢谢你,没有你,我们回不来。”

我好笑道:“高粱跟你说什么了?”

“不管高粱跟我说了什么,这几个月我对你不理不睬,连句慰问的话都没跟你说过,我混蛋!”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夜里边凉,我帮你把衣服披上。”我边说边给他披衣服。

不想——看到了他后肩的伤疤,我轻轻摸着他的伤疤,他察觉到了,对我说:“吓着你了。”

“还疼吗?”我问他。他摇摇头。

我们并排坐在石阶上,说了很多话,都是关于战友、战争的话题。

说着说着,我们一下子伤感起来,好久没哭的我,也红了眼。

顾一野捧起我的脸,用他的指腹,一下一下地擦掉我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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