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炉香 第140节(1 / 2)
“回去吧,让我跟我哥单独待会儿。”
孙忘二话不说上了车,但是半个小时后,车子又折返回来,端了杯从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回来的八宝粥,加热过的,打开盖儿强行塞给唐起:“我知道你吃不下,吃不下也得吃,哪怕咽下去两口都行。”
唐起听他的多咽了两口,咽完孙忘才老实交代:“我在粥里掺了安眠药,想让你吃了东西能休息一会儿,哪怕睡一两个小时也成。”
唐起没说什么,孙忘又去车里拿了两条新买的浴巾,给他搭上一条,因为那个便利店没有空调被这类物品,而殡仪馆又凉飕飕的,过夜更冷,孙忘怕他这时候感冒生病的话,身体更是吃不消。
安眠药没多久就起效了,唐起渐渐神智模糊,剩孙忘独自清醒,更害怕,一眼望去,周围阴深深的全是花圈和挽联,孙忘那个毛骨悚然啊,瞥见旁边台子上一些线香,他出于对死者的敬畏,颤巍巍过去点了柱香,恭恭敬敬插进香炉里。
唐起意识混沌间看着孙忘的举动,眼皮越来越沉,耳边忽而响起一阵空灵的铃声,仿佛来自远方,叮铃铛铛……叮铃铛铛……
唐起觉得恍惚,慢慢的铃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叮铃铛铛……叮铃铛铛……
好似隔着一门之外,清脆无比,叮铃铛铛……叮铃铛铛……
清晨的日头晒进古朴的门窗,李怀信被一阵阵铃声扰醒,他反应了一会儿,起床开门,盯着在院子里扫落叶的一早,这丫头的腕子上系了串铃铛,她握着扫帚,每动作一下,铃铛就跟着晃动作响。
李怀信怔怔盯着她腕上的铃铛,出了好一会儿神:“一早,你过来。”
一早见到他,惊了个大奇:“唷,太阳打南边儿出来了,你今儿个居然起这么早,笼子里的鸡都没叫呢。”
李怀信没在意她的调侃,而是盯着她的手腕开口:“你这串铃铛……”
“嗯?”
他问:“你自己能听见吗?”
这不废话吗,一早点头:“当然能啊。”
李怀信又问了句废话:“响吗?”
“当然响啊。”
“一直都响吗?”
一早给他大清早问得莫名其妙:“一直都响啊。”她还笑眯眯的扬起胳膊,一个劲儿在他面前晃。
李怀信骤然发了愣,转而皱起眉,不耐烦的斥了句:“你别晃了,吵死了。”
语闭,一早握着扫帚,木木地挺在房门口,瞪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直直盯着李怀信,良久,她才从茫然中回神,小心谨慎地开口问:“你……听见了?”
他听见了。
他不该听见的。
于人而言,这是不祥之物,是凶铃,凶铃催人命,若是听见了,他就活到头了。
他曾满打满算的给自己设想过百年寿数,以为这一生还有几十年光景留给贞白,却从没想过这么快,仅仅弹指间,到今时,他只能陪她十三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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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霜降时节,万物毕成,毕入于戍,阳下入地,阴气凝始。
老春说:“补冬不如补霜降,晚上咱们吃药膳,好好滋补一下身体,一早,你提上篮子,跟我去趟后山。”
一早闷不吭声,自顾坐在不知观的台阶上发呆。
秋冷天儿凉,老春多加了件打着补丁的褂子,从墙头取下一把镰刀别在腰后,转过身,却见这丫头坐那一动不动。
“一早,丫头。”老春凑过去,“发什么愣呐,快起来提篮子,跟我去后山采药。”
一早满腹心事,扫帚撂在地上,就这么干坐了大半天,没精打采说:“让圆子跟你去吧。”
“圆子去给贞观摘柿子了,那柿子红彤彤的吊在树上,早给那孩子馋坏了,见天儿去瞅,就等这时候咧,让霜打过的柿子才好吃,”老春起疑,“怎么了这是,蔫头搭脑的,谁惹你了?”
一早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因为李怀信不让她告诉任何人,一早闷在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堵着,别提多难受了。
她跟李怀信吵吵闹闹斗了十几年的嘴,却也因此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她不敢想这座不知观以后若是没了李怀信挑三拣四,会成什么样子?
按理说少一个好吃懒做,成天只会指手画脚的事儿精,会消停很多吧?
但一定不会这么热闹。
老春问:“是不是又给李怀信挤兑了?”
一早狠狠难受了一下,第一次打心眼儿里说:“我一点都不讨厌李怀信。”
老春莫名其妙:“什么?”
“他这个人虽然很讨人厌,但是我一点都不讨厌他。”相反的,还萌生出一份至亲的浓厚情意,他们这一大家子人,贞白、李怀信、老春、小圆子、还有萝卜丁大的小贞观、夺舍狗身的冯天,加上她自己,历经生死磨难,从陌生到熟悉,好不容易在不知观安顿下来,组成一个大家庭,过着闲云野鹤般闲得蛋疼的日子,逐渐忘却那段悲催的过往,不问世事,惬意至极。至多为了最平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拌嘴,又在百无聊赖中看“鸡飞狗跳”,却一直都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这些人当中少了谁,她都舍不得,因为每个人都缺一不可。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现在正是秋收之节,开春种的瓜果蔬菜都熟了,李怀信在屋里收整一番,扫去满脸阴郁,出门北拐,行过铺着落叶的林间曲径,远远就看见一道纤痩的身影在地里忙碌。
李怀信不知不觉间放慢脚步,近乎看出了神,直到那人敏锐地转过头,遥遥与他对视,李怀信才隐去眼中那抹浓烈到近乎哀愁的眷恋,扬起嘴角,如沐春风那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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