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炉香 第11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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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村民自成六组,分别散在池边的各处动土,挖出了六具棺材。
秦禾目测这六棺排列的位置,猛地就想起之前南斗跟她说的那番话:“我们每一任守墓人,都可以称之为南斗,守的是浮池山的南斗六宫阵,而每一个守墓人死后,都会葬入南斗六宫阵之中。”
再看村民分散所处的六个方位,正如南斗六星排列的斗杓之形,分别为天府星、天梁星、天机星、天同星、天相星、七杀星,而六具棺材,正好落在南斗六星之位。
于是秦禾立刻明白过来,赶忙出声阻止:“不能挖!”
村民们这一铲子挖的既是阵法,也是掘了南斗家的祖坟啊。
可这些村民却压根儿听不见,仿佛双耳失聪,自顾架起手中的农具,就要撬开棺盖。
秦禾一个箭步冲上前,单脚踩踏在棺盖之上,将欲掀开的棺材盖给牢牢压回去,然后一把夺过原桥手中的锄头,冷声道:“不能开棺!”
原桥维持着弯腰曲背的姿势僵在当场,仿佛整个人被定住了,他的眼珠子及其缓慢地往上抬。秦禾没来得及注意,就听远处接连哐当两声,是村民撬开了另外几处坑穴的棺材盖。
唐起刚才在听见秦禾那句“不能开棺”时,立刻冲到另一处阻止。然而南斗六宫阵之间,每个星宿的距离相隔甚远,仅凭他二人根本分身乏术。
秦禾还没想到法子怎么叫醒这些神智不清的村民,身后人一把铁铲突然奇袭而来,锋利坚硬的薄铁如利刀,狠狠戳向秦禾的后腰。
“唐起,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她看见唐起左边一个村民也朝他举起了锄头,秦禾厉声提醒完,自己后脑勺似乎长了双眼睛,感应到危险迫近,她腰部往后一弯,几乎折成九十度,铁铲狠狠往前一戳,秦禾拄着刚刚缴获的那把锄头,借力一个倒空翻,杀过来的铁铲当即戳了个空,秦禾落地前再一脚踢趴下那个村民。
原桥突然恶扑过来,抓住那柄锄头,猛力拉拽,秦禾还未站稳,被带得趔趄,脚下一旋,踉跄着避开另一把拍打过来的铲子。她捏着锄头的长棍丝毫不松,用力朝原桥鼻子怼过去,后者被击得往后倒仰,摔在泥坑中,鼻血横流。
但原桥连哼都没哼一声,明显毫无痛觉,他再度爬起来,和其余的三五个人一起扑向秦禾。
秦禾心头一凛,居然连这样挨揍他们都没有清醒,究竟中了什么邪?
秦禾一时间理不清头绪,匆忙中避开,几个人扑了个空,脑袋撞脑袋的在墓坑中摔作一团。
秦禾没打算跟这帮失去理智的村民斗殴,转过身,那边唐起也摆平了围攻他的几个人。
“究竟怎么回事?”唐起抽身而退,在挖开的松土中踩出很深的鞋印。
“不知道中的什么邪。”那边几个村民还在奋力的抬棺,秦禾疾步跨过去,跟唐起说,“这里是个南斗六宫阵,地下葬的应该就是南斗的祖辈。”
临到跟前,已经阻止不及,六副棺材现如今被撬开三副。
一股经年腐烂的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散开,秦禾蓦地驻足,唐起则下意识掩住口鼻,仿佛吸入了会致人肠穿肚烂的尸毒,那气味实在令人恶心反胃。
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棺内,只见身穿道袍的尸骨脸上,扣着一张狰狞可怖的傩戏面具。
唐起脑子里瞬间闪过龙脊尸瘗中的数百名尸傩,还有密云孤楼建设时,他父亲同样挖出过一口戴着傩戏面具的棺材,以及曾在鬼葬之墟的地河之中,也有戴着傩戏面具的尸体……
怪不得南斗会特意找上秦禾,且执意让秦禾亲自过来一趟,是因为当初在秦岭墓地中发现了此事与秦禾的渊源。南斗原来一直不动声色的旁观,费尽心机找过来,却又说自己无法对外透露的祖训想必就是这个吧。
棺内并非只有一具戴傩戏面具的尸骨,尸骨的周身还站满了披麻戴孝的木偶小人,密密麻麻立于各个缝隙。
秦禾不禁抬步上前,俯身捏起一只木偶,木偶身上刻了个简易的符咒,秦禾有一秒失神,喃喃低语:“木偶戴孝。”
她抬头,目光深远,直勾勾盯住那处瀑布水:“浮池挂孝帘。”
秦禾蹙眉:“这是给谁设的灵堂,又是在为谁戴孝?”
原来南斗一族,是真的在此地守灵。
活着守,死后还要填入南斗六宫的星宿阵之中,接着守。
或者更确切地说,真正守灵的不是活人,而是落葬在这六宫中的死人。
南斗六宫是以整个浮池为中心,浮池则为风水眼,秦禾猛地顿悟过来:“这是六宫坐煞!”
恍然间,原桥等人再度捡起锄头铲子,齐心协力揭开了其余三副棺材,现如今六具棺材都被村民撬开。
紧接着,疾风突如其来,强劲如推手,差点将人掀飞出去,唐起在狂风中睁不开眼睛,抬高手臂遮挡到眼前,双腿几乎快要扎不稳。
风声呜呜,如哀啸,如鹤唳。
唐起艰难中掀开一条眼缝,风刃割裂过来,又涩又疼。他强忍着,看见一池水染成了黑色,以浮池中央的神像为正心,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它一直不停在旋转,转得唐起目眩神迷。唐起莫名感到惊惧,甚至眼晕,恍惚中好似看见神像也在缓缓地转动。
黑暗中,原本模糊不明的神像轮廓突然间清晰起来,且与唐起四目相对,那双瞳孔黑极了,像一面明亮的镜子,光可鉴人,投射出唐起此刻惊慌失措的模样。
这双黑瞳居然照出了他此时的面貌,须臾间,唐起的面貌开始蜕变,青丝迅速生长,头戴银冠,身上的衬衫被风吹成了白袍,迎风飘渺。唐起猝不及防,在神像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完全陌生的面容和装束,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熟悉。
这是他吗?
神像仿佛听到了他心中的疑问,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看上去却带几分诡谲。
唐起猝然想起来,这不是他,他之所以觉得似曾相识,是因为这张脸跟秦禾挂在墙壁上祭拜的那位祖师爷略有几分神似。
只不过模样更加惊尘绝艳,活像长了副仙骨,不在凡俗。
然后他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笑着说:“祖师亲临啊。”
唐起浑身一震。
“来给贞观收尸吗?”温柔的笑音绕在耳畔,搅在风里,若有似无地响起,“他等了一千三百年,您来得未免迟了点。”
这一番没头没尾的开场白,唐起似乎听懂了,心头跌宕,却又糊涂得不知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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