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炉香 第7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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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禾恍然大悟,脱口答:“贞观。”

“贞观不在了,但他的两名亲传弟子,手握着贞观布下的八阵舆图。”罗秀华觑棺材中的古尸,“太祝在驱疫傩仪上出了这么大个篓子,罪该万死。帝后一夕之间,就成了蠹国害民的罪人。”

这么大顶帽子扎扎实实扣在其头上,剐一万遍都不止,抽筋剥皮都是轻的,最起码得挫骨扬灰。

这么大个烂摊子等着人收拾,帝后必须将功折罪,何况四郡大疫,囊括溆水一带,五溪蛮亦不能幸免。

帝后一人之罪,举族受过。

而那场火延十里,月余不熄的的大火只是绝疫之祭的开端,载入史册的只言片语,却是一场终结。

“后世自然也无从知晓,这位帝后,便是贞观老祖的亲传弟子。”

在她献出贞观舆图之前,贞观是谁?谁人又知?他只是名籍籍无闻的地师,走动在市井间,帮人看宅相地,观香断事。穿一身洁净的布衣,与一名总是沉默寡言的女子并肩同行,走天南地北,跨三山五岳。

他之所以名声大噪,是因为帝后向氏最后凭借贞观绘制的布阵图平了疫鬼之祸。

舍身为飨,则是用肉身躯壳作为容器,将疠疫鬼患封于体内。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或者即便知晓,也顾及不了。

然后以献祭的方式,纳了千千万万只疫鬼,再以符文加持,裹缠全身,封住七窍,确保疫气不泄,将自己和这些泼天的疫鬼葬于贞观舆图的八阵之中。

前有贞观埋祟,耗尽半生布阵,后有弟子葬疫鬼,如法炮制。

八阵既然能压得住永不超生的祟灵,自然也能镇得住怨气滔天的疫鬼。

“不然你以为,你身上的贞观舆图是怎么来的?”罗秀华看向秦禾,“因为每一张贞观舆图,都是一张镇邪压祟的符箓。”

秦禾蓦地一怔,后背阵阵发紧,就像每次经历皮开肉绽的前兆,难受至极。

为什么镇邪压祟,压到她的身上了?

罗秀华兀自说道:“它可融于山川,地脉,而其中一张,就被帝后注入秦岭龙脊,化在这座墓室之上,封印疫鬼。”说到此,她略微停顿了一下,低声喃喃,“道上祭,走龙脊……地阴开,安尸壤。便是安放在此地。”

所有人静静地听,没有谁出声打断。

按理说,这个阵法还能挺个几百上千年,谁知道:“因为你的出世,破开了地阴,试问,一只从尸瘗之中爬出来的东西——”

这话有些刺耳了,秦禾皱了一下眉。

罗秀华目光如炬的看着她:“贞观舆图这张符,自然就压在你身上。”

秦禾脸上的血色褪尽,意识有些恍惚,抓不到每句话的重点般:“尸瘗?”

罗秀华指着棺内的古尸说:“这不就是尸瘗吗?葬着数万疫鬼的尸瘗!龙脊尸瘗!也是你的亲生母亲!”

这简直荒谬至极,但秦禾还是控制不住的信了七八分。

她知道自己来历不明,师父也曾说过,她是在秦岭里把秦禾捡回去的。

所以她不得不信,却又难以置信。

秦禾不至于听别人几句忽悠,就盲目到一头扎进去:“仅凭你几句话……”

“你大可以亲自验证啊。”罗秀华道,“不是在殡仪馆兼做遗体整容么,对于人体的构造应当再清楚不过,你大可以亲自验一验。”

旁边的年轻人闻言脸色大变:“别开玩笑,这件百子衣可动不得。”

刚才就是因为碰了一下,窜起一只戾气极重的鬼婴。可能也正因如此,墓主人才能安然无恙的躺在棺材里。

“闭嘴!”罗秀华冷斥一声,“胆小怕事就躲远了!更何况,她从这里出生,本身就是百子墓里的其中一个,怎么说,也算血脉相连。其他人绝对碰不得,她可不一定。”

秦禾蹙眉,听出其弦外之音:“什么意思。”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就试试。

秦禾压着一股强烈的心悸,对唐起道:“退开些。”

唐起犹豫:“秦禾……”

“听我的吧。”

对方决定要做的事,唐起只能配合。

傀影师和年轻人听着他俩的对话,当然担心自身安危,不约而同退到一米开外,只有罗秀华仍旧立在棺材旁,寸步未让。

秦禾伸出手,迟疑了片刻:“您不打算躲远点儿?”

罗秀华神态自如,显然胸有成竹,盯着秦禾,一副出不了差池的模样:“没这个必要。”

秦禾点头,不再犹疑,一把掀开古尸的衣襟。

所有人提防着,绷紧了神经,只听声声孩啼之音骤然苏醒,整件百子衣上的婴孩刺绣突然活了般,纷纷挣扎着探出了头,密密麻麻的小脑袋钻出百子图,一股阴冷至极的凉意同时攀上指尖。

秦禾手一颤,捻着衣角没来得及松开,指腹下冒头的那只鬼婴龇牙咧嘴,一口咬在她的手指上。

个头儿比仓鼠还小,仅是薄透的一把虚影,咬一口就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秦禾甚至没太大感觉,手腕上的梵文刺青便闪出淡金色微光,咬着指腹的鬼婴蓦地松口,恶狠狠冲她龇牙。

这群小玩意儿并没对她发起攻击,暂时也不构成任何威胁,秦禾便没功夫理会,因为她直勾勾盯着古尸的肚腹,被一层又一层的符纸缠裹,遍布全身。

只是肚腹处的层层符纸已尽数撕裂绷开,露出里面枯黄的,干瘪褶皱的皮肉,上面印着一道又一道的黑褐色痕迹,便是肚皮绷到极致后的妊辰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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