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炉香 第3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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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我?”

“梦见你在一张香案前,点燃一炉香,我只能看到你的手,因为左腕上有一圈梵文刺青。”唐起说,“然后听见有人在我身边哭,刚开始是一个人,等烟雾拢过来,就听到很多人在哭,就像围在我床边,哭得格外凄凉。”

直到把唐起哭醒,他抹一把脸,都是伤心泪,仿佛在梦中产生了共情,压抑极了。

秦禾辨不清这个梦境的前后是否有什么关联,遂问:“你还记不记得,梦里那张香案上摆放了什么?”

唐起没注意,但努力回忆道:“好像有两块拼接的木头?”

秦禾内心咯噔一下:“榫卯?”

榫卯是匠人不使用钉子,将榫头插在卯眼里,把建筑或家具连接起来的一种传统方式。

“对,专业上叫榫卯,你怎么……”

“应该是我做完后随手放在供桌上的。”

闻言,唐起有些不知所措:“我是凌晨跟你发完信息后,做的这个梦。”

秦禾接话:“我也是今早凌晨回到家,给祖师爷敬了一炉香。”

冷风刮过,吹着唐起被淋湿的西装,透心凉,他起了身鸡皮疙瘩,差点打哆嗦,简直要以为自己通灵了,就听秦禾说:“该敬香了。”

“什么?”

秦禾从腰后抽出短棍,捻了三根香:“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这是我们一直传承下来的规矩。”

规矩到秦禾这一辈儿,叩首就免了,香却是必须要点的,哪怕饿死自己,也不能少了祖师爷这口。

具体为什么,说法就海了去了。

有危言耸听说不上香要折寿的,也有的说断香火就要断‘香火’。

所以香火不能断,子孙不能断。

也有讲道理说祖师爷赏饭吃,就该敬上一炉香,授人以渔嘛。

秦禾倒不甚在意,因为学的就是观香断事,香还能不点?

刚学那时候别说早晚一炉香了,早晚得烧十几炉,满屋子烟熏缭绕的,都怕祖师爷吃不消。

正好此刻天色已晚,这炷香也该点上了。

秦禾划燃火柴,直接将三根香斜插进一处墙缝之中,她今天没带香炉,就这么凑合着祭拜。

但不知怎的,这香点上就熄了,秦禾反复点了两三次,纳了闷儿:“莫不是受潮了?”

唐起盯着她手里捧的那豆火,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秦禾拢得紧,才没被扑灭。

最后香引燃了,唐起下意识往旁边挪半步,离得不近不远。

天黑尽了,不太能看得清人,他们没说话,就站在屋檐下等,只有噼噼啪啪的雨声,格外嘲杂。

唐起心神不宁间,夜空骤亮,光影煞白,闪了好几下,滚雷接踵而至。

他站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堂屋,闪电将这一瞬照成白昼,梁上的绳圈被风吹得左右晃荡。

唐起惊了一跳,整个人往后退。

“怕打雷?”秦禾问了一句。

“不……不是……”

唐起磕巴了一下,但嘴上说不是,流露的神态却是惶恐的。恐的不是雷,而是那根套在梁上的绳子,骤然入目,异常骇人。

秦禾冷不丁说了句:“我看你印堂发黑……”

唐起脸上的表情瞬间冻住,今天大家说他气色不好,可以甩锅给熬夜,唐起确实没睡好,连续噩梦,也自认憔悴,但是被秦禾这么一说,瘆得汗毛倒竖。

“……是不是心肺不太好?”秦禾续完了后半句。

唐起:“……”

秦禾:“去检查一下吧,或者看看中医。”

“让我少做两个噩梦,铁定比看中医强。”

“嗯?难道你经常做噩梦?”

“从鬼葬山回去以后,每个月都做噩梦,”唐起说,“最近比较频繁,连续两三天都梦见当年我爸挖到棺材的施工现场。”

秦禾盯着香火,沉吟道:“会不会,是某种指引?”

唐起不是没想过,所以才会风雨无阻地过来见秦禾。

虽然荒诞,但比这更荒诞的他都见识了。

还有这炷香,烟雾随风向西,散尽雨里。

没待秦禾开口,响雷滚落,一个黢黑的人影踏着闪电雷鸣走进来,踩得积水踢踏作响:“不好意思两位,雨太大,路不好走。”

说着,到跟前,把雨衣的帽子掀开,是个年近五十的男人,满脸被生活所迫的沧桑,穿过风雨的脸上都是水痕,他进门开了堂屋的灯,把办理好的死亡证明递给秦禾,然后留意了一下唐起,怎么不像下午过来的那位男士呢?临时换人了?

秦禾查验单子,走之前,惯例询问:“家属要跟灵车走一趟吗?”

“家里还有个老人,发生这种事,晚上不好留老母亲一个,明天一早我再到殡仪馆去办手续。”男人说话间,又看了眼唐起,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没容他细想,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像打雷,又像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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