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1 / 2)
“哟,看来还是老熟人呢!”红姑拎起坛子灌了口酒,“可我不认得什么太监啊……”
“嘴里放尊重些!”姜义喝道。
“这么大声,吓人啊?老娘是被吓大的吗?”红姑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然后嫣然一笑,“你们这帮蠢货,太监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假如所有男人都变成太监,这个世间可就太美好了。”说着,她再一次勾了勾平公公的下巴,“你说是不是,公公?”
“放、放开我!”平公公猛地推开红姑,脸色发白,“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这里明明叫红馆,又不是双璧坊!”
姜义在他耳边低语一句,显然是告诉他红馆就是以前的双璧坊。
平公公大吃一惊,元墨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恐惧,他无意识四处张望,喃喃,“红悦天在这里,姓楚的呢?楚天阔呢?!”
宫中内监、姜家家主近侍、认得红姑、害怕金刀龙王——
这几点在脑海里一叠,元墨立刻就想到了一直被欢姐挂在嘴上的一段往事。
事情发生在楚天阔年轻气盛的时候。他和别人酒后打赌,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守卫最为森严的太庙,,还带了一样东西出来作为见证——明璃公主和姜家前代家主的庚贴。
当时公主和家主已经议婚,把庚帖放在祖宗牌位前卜吉凶是一贯的习俗,无异则吉,有异则凶。楚天阔是江湖游侠,哪里知道这规矩?嘻嘻哈哈带出来给大家看过,就打算还回去,结果却陷入了禁军的包围之中。
最后虽然全身而退,中间却狠狠得罪了一个人,那就是公主明璃。
据欢姐说,公主亲自带着人来双璧坊找楚天阔的麻烦,不但没有讨到什么好处,身边的内监还被楚天阔一脚踹出了大门。
当然楚天阔用的是巧劲,并没有伤人,但那内监落地就闭过气去,大概是吓晕了。
那个内监,不会就是平公公吧?!
“楚、天、阔!”红姑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这个名字,好像是把这个名字揉烂了嚼碎了再一点一点从牙缝里挤出来,她猛地将酒坛往地上一砸,刹那间酒香四溢,元墨看着地面流淌的淡红色酒液心痛如绞,全是钱呐!
“楚天阔在哪里?在哪里?!”红姑抓住平公公的衣襟,“你让他出来,你让他给我出来!”
元墨连忙把红姑拉开,心说这回完蛋,平公公今非昔比,可不是任人踹飞的小内监了。
然而平公公脸色惨白,平公公镇定全无,尖声道:“我怎么会知道?!晦气,晦气!走!”
竟带着人如风般地走了。
姜其昀好容易见着红姑,舍不得就此离去,然后被府兵们拉着,身不由已,只得跟上。
红姑状若疯狂:“楚天阔,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出来!出来!”
叫出最后一声,红姑泪如雨下,痛哭出声。
元墨叹了口气,将红姑抱在怀里,“楚天阔马上就回来了。”
红姑抬起满是泪痕的面庞:“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元墨认真地道,“我先送你回房,你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等他才是,对不对?”
红姑乖乖地点点头,又骄傲地一笑:“我本来就是最漂亮的。”
元墨把红姑送回房,回来已经是亥时,正是旁的乐坊最热闹的时候。
屋外虫声蛰蛰,遥遥地传来隔壁会真楼的笙歌,元墨额头抵着门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是疯子,一个是酒鬼,你有这两个双璧,生意怎么好得起来?”
阿九靠着倚着门,发丝垂散,阿九从不梳髻,更别提插金戴银,打扮相当随意,月光淡淡,阿九发丝和衣袖在风中微微拂动,仿佛要凌空飞去。
“唉。”元墨肚子里的气好像叹不完,倒不是发愁生意,而是不明白红姑和云姨,“我一直弄不明白,以她们两个的才情相貌,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一天换一个都成,干嘛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红馆生意冷清,不单是因为人才凋零,更是因为红姑时不时就要出来撒一下酒疯,将坊中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客人赶得干干净净。
“情”之一字,像剧毒。
昔日的双璧,一个已经疯了,一个天天醉到发疯。
“痴愚。”阿九简单作评。
元墨长叹一口气,咕哝:“哎,这回姜家出事,不知道今年的评花榜还办不办得成,只怕要换地方了……”
阿九忽然抬起了头:“评花榜和姜家有关系?”
“可不是?小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他家四伯,花魁一俟选出,可以在姜家花厅献艺。那一日正是七夕,听说七夕是姜家家主生辰,每年的这一天,姜家都会大宴宾客,遥祝家主生辰快乐,所以这一天平京的权贵几乎云集在姜家。你想想,这是多大的露脸机会啊,以往的评花榜从来没这么风光过!可惜啊可惜,偏偏出了这种事……”
阿九道:“不会。”
元墨已经适应了阿九说话的风格,知道阿九说的是地方不会换,愕然:“为什么?”
“姜家家主失踪的事,始终都压着,显然是不想让皇家知道。已经定下的七夕绝不会更换,以免惹得有心人生疑。”
“咦,挺有道理。”元墨忍不住点头,点完又有点好笑笑,“哎哟,我们操的这是哪门子心?换不换地方,关咱们什么事?”
她说着便要走,身后传来阿九的声音:“我去。”
元墨不敢相信地回过脸。
评花榜首先需得递花帖。
所谓花帖,是指将女伎的姓名、出身、技艺、性情等等写在一份淡红洒金纸笺上,交到会真楼。
会真楼之所以有这个资格,一来它是京城第一乐坊,二来,它家有上一任花魁。
花帖递到上一任花魁手中,花魁于六月初一之前将进封入丝囊,盛入锦盒,交给花榜的评审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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