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柒六層妖塔(2 / 2)
他一路追着桑榆殿下回到洛县去,他的下属见他到来,一脸悲戚的交给他一张血帕,上头写着,珍重,孤今生与君别,盼来世相见。
那下属忍不住悲伤,哽咽说道,桑榆殿下不慎被凌菲抓去,已经被杀,留下血书,望蛇君珍重。
他双目血红,不愿相信桑榆殿下已死,莽莽撞撞回蛇族去,途中不慎被一道人捕获,丢入六层妖塔。他在六层妖塔无法维持人形,被恢復成一条巨型的白色大蛇。
白蛇真君一直想着哪里出了错?难道是他从来没看清桑榆殿下吗?
是谁说了,她们姊妹啊,实则一丘之貉。
他一面想着他们夭折的女儿恨从心来,他该恨谁,恨桑榆殿下?还是恨让他们争吵断义的时婧?
每到寅时六层妖塔的笼子大开,所有被抓的妖兽互相搏斗,他让妖塔封印,只能以蛇形现身,兼之妖塔内无法动用灵力,想要活下来,那只能靠蛮力廝杀。
他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一隻兇悍的鹿精,把它的肚皮咬得血肉模糊。然而那隻鹿兇悍非常,被咬住毫不退缩,反而以鹿角刺破他的左眼,死前的一阵乱蹄,踢得他五脏六腑快要爆炸。
他不顾左眼的伤主动挑衅一隻癩虾蟆精,霎时间癩虾蟆背上的脓泡破了,灼热的脓液喷溅在他的右眼,他双目皆丧,从此只能靠声音辨位。
许多妖兽见他势弱,一拥而上,他一再廝杀,不知杀了多少妖物,只觉得浑身尽是黏稠的液体。
每日寅时,令人麻木的杀声里,他最后登上了妖塔塔顶成了妖王,此时的白蛇真君内心一片寧静祥和。
每经一次痛苦他便想起一些事,他抚摸着双耳的耳洞,嘴唇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今生他转世为季氏粮行的少东家,何时穿了耳洞呢?
穿耳洞明明是前世之事,那他耳朵上的耳洞是怎么一回事?
桑榆殿下惯用左手,前世是,今生还是。那么他在竹屋外窥视桑榆殿下写符讯,何以桑榆殿下用了右手写字?
明明他深刻记得桑榆殿下左手为他簪花,左手解下耳勾赠他。为什么当时他不曾怀疑眼前之人不是桑榆殿下?
他们的女儿也是,他们的女儿如何在两个大活人的眼皮底下被狼劫走,被吃得面目糢糊?
桑榆殿下见了女儿的尸体为何不曾嚎啕大哭?葬完女儿为何他们两人皆不曾立碑?
他究竟是怎么着了道,居然在梦境一开始便当作现实?
如今想起来,恐怕是梦境刚开始,他便与桑榆殿下缠绵的缘故,以至于后面的变故他都当真。
白蛇真君的脑海里出现一道裂痕,那层膜破裂后,所有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他终于想起来,他与桑榆殿下的女儿叫做季然,虽然不在他与桑榆殿下的膝下长大,可仍旧平安长成,最后嫁了她的心上人灵蛇真君。
而他与桑榆殿下并非如此,当初桑榆殿下不顾体弱一连传了十张符讯阻止时婧入宫,无奈时婧心如磐石,不仅入宫,还吃下绝子药。
桑榆殿下被凌菲抓住杀死就更加可笑了,他在那之后与桑榆殿下相守二十馀年。
六层妖塔是他远赴南蛮时偶然间得到,当时他杀了一隻为祸人间的巨蛇,毁去巨蛇的道心,霎时间出现一座妖塔。
认主之后,他才知道巨蛇无意间得了六层妖塔,以此修练,每抓了妖物便放入妖塔,直到廝杀至最后一隻,那巨蛇便吃那最后一隻的内丹,以此累积道行,横行人间。
他刚成为妖王那时想着,他差不多该恢復人形了,他果然恢復成人形。
倘若眼前皆为假,他为何不能破梦境而出?
白蛇真君拿出系于腰间的鞭子,灌注灵力,一阵乱鞭破出六层妖塔。
他一出六层妖塔便瞄准躲在附近观看的骆萍儿,将她收入六层妖塔中,他俩的境地瞬间调换了过来。
骆萍儿在妖塔之中叫苦连天,连忙求饶,要白蛇真君放她出来。
白蛇真君问她,果真要出来?不后悔了?
骆萍儿连声,是,求大人饶命。面上千依百顺柔弱可怜,心里却暗道,等我出来,看我如何收拾你。
骆萍儿将白蛇真君收入她的梦境里,白蛇真君上了当,与梦中的心上人有肌肤之亲,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却让他识破诡计,破出梦境。她越想越恼怒,好在这个人善良得近乎愚蠢,待她出来再慢慢算计。
另一边,白蛇真君又是如何想的,他当然知道放骆萍儿出来有如纵虎归山,还知道骆萍儿的能力诡异难缠,将小殿下与灵蛇真君耍得团团转。
如此难缠人物,他还将她放出来,正是为了了结一切,不让他的妻子女儿再度落入险境。
他炮製当初那巨蛇所为,开了六层妖塔,待她一出塔便直取她的内丹捏碎,霎时间毫光照耀,刺得人睁不开眼,他紧接着以六根魂钉钉住骆萍儿的魂魄与灵骨,化作蛇形将她吞噬,血盆大口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本应饱腹一顿然后冬眠,白蛇真君却因为歷经这个妻女皆死的可怕梦境,心灵格外空虚,毫无睡意。
他想回到桑榆殿下身边,听听她的笑声,看看她清浅的笑意,他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归心似箭。
他赶回向国祭坛,正看见桑榆殿下翠绕珠围美丽不可方物,她对他回眸一笑。
彷彿间他想起为他簪上牡丹花的桑榆殿下,她的笑容一如从前,那双美丽的青眸盈满情意。
他柔声唤道,桑榆殿下,我回来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