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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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只到你爹爹腰间的姑娘,也长这么大了,不知道是不是再一眨眼,就要出阁了。”

疏雨不以为意,轻笑着回道:“姨娘别取笑我了,我尚无心婚嫁,只盼在家里留的时间越长越好。”

说完看着姨娘,这些年,周姨娘真心待她好,她看在眼里,认真地说:“姨娘视我为己出,疏雨这些年心中感怀,又怎么舍得离了家去呢?”

周姨娘听了这话,心里熨帖,她温声说:“你们一个两个都这般,说不出是贴心还是令人担心好。”

“你妹妹也同我说,无心婚嫁,终究是亲姊妹,想法都一样。”

“自古婚嫁就是女子大事,我没读多少诗书,不像你和闻儿一般颇多想法,老爷差媒人来问我,我就应了。现在想来也是稀里糊涂地就进了岑家,但这些年,家和兴善,能伴着你和你妹妹,我比她人也算是有福了。”

“你若无心,就安心在家待着,若是遇到良缘,再高高兴兴地出阁。“

想了想,又揶揄道:“只怕你妹妹舍不得你,到时候要在家中翻天呢。“

听姨娘提到闻儿,她神色暗了下来,几番想要开口,终是难以启齿,只得叹口气说道:“我与闻儿…”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之事,荒唐不能言,又能跟姨娘说什么呢,说什么都不过是搪塞她罢了。

姨娘见她为难,也不多问,只岔开话说道:“你知道你妹妹小时候为何那般盼着你来吗?”

岑闻听了,回道:“因为族中没有年纪相仿的姊妹。”

姨娘笑着摇摇头:“是,也不全是。”

接着看着疏雨,柔声说:“你别看你妹妹现在这样,其实她在你来前一直体弱多病,常年卧病,长到叁岁竟都没出过大门。那时你来信了,你爹爹读着,她就在一旁边喝药边听着,一封都不落,听你讲你在鄠州的事。你在信里写道鄠州樱花开得好,遥遥望去花如霰,你妹妹兴奋得直嚷着要出门看花,你写你在鄠州的吃食,你妹妹听的也馋嘴,馋得一鼓作气把药喝了,隔月就盼着你来信呢。“

姨娘神色恬然,想到当年的场景嘴边涌出宠溺的神色。

“所以虽然见不到你,可她看不到尝不到的,你都写信细细来讲。我看着,打那时起,你就是你妹妹的念想呢。”

疏雨听了呆楞住,“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想到闻儿,姨娘笑着说道:“你妹妹脸皮再厚,估摸也不好意思讲出口,讲出口要被人笑呢,小时候这般,现在也还这般离不开姐姐。“

姨娘神色温柔,拉着疏雨的手说道:“你们姐妹互相顾念着彼此,不需要我掺和,所以有什么话,趁着两人这心呐还没隔太远说开了就好,别因此生了嫌隙。”

疏雨一时还没回过味来,看着姨娘的眼睛,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点头,应了一声“嗯,疏雨知道。“

……

和姨娘分别后,雁乔打着灯,陪着疏雨往院里走,走过前院那颗梧桐,因着姨娘刚那一番话,想起一段往事来。

想起当年她与闻儿在族中私塾初学孔孟时,旁的兄弟遇到疑难处,老师总是不吝教诲,可到了她这,老师不但上课从不问她,碰到疑难之处更是不愿为她解惑。问其原因,夫子只答“天下女子

只需略通礼义便可,这些道理于后院无用,讲深了反而浪费。”

短短一句话,浇灭了疏雨的热忱。自那天后,她就不愿再去私塾,在家时也常常不言不语,急坏了周姨娘和闻儿。

隔了月把,闻儿和族中表兄都极力相邀,请她一起回去上学,尤其是闻儿,缠了她足足一个月,她才束手束脚地跟着去了。

可这次却不一样了,上课时夫子居然会主动点起她,看夫子的表情虽不情不愿,但也算将她与其他学生同看在眼里的意思了。

疏雨不解,问起其他族兄才知,那天过后,岑闻下了学,就拦下了老师,张口便问“夫子且慢,您说女子学此无用,可是您若是不愿教,天下女子不就一直不会。”

接着,她看着夫子惊愕的深情,坚定地说道:“既不会,那有何谈有用无用呢?”

夫子气的吹眉瞪眼,直骂道:“你…我教你姊妹八载,却不想教出个顶撞老师的学生!”

说罢夫子把书一放,“嘭”的一声,可见怒气之旺:“那这书我不教也罢,回家告诉你爹爹,我教不出她女儿来,让他再另请高明罢!”

岑闻见状急忙跟上,迭声说:“老师且慢,您别动气,您就当我是块朽木,但姐姐是真心敬重您,想跟着您做学问的,您若是愿意把姐姐当作与男子无异的学生,岑闻什么都愿意为您做。”

夫子冷哼一声,“我教书育人,对学生并无所求,又能有甚么是需要你来做的!”

见夫子执意拂袖要离去,岑闻“咚“地一声跪在了庭中梧桐树下,夫子听到声响回头也惊了一跳,”我几时让你跪下了?“

岑闻低头闷声答道:“老师,前有程门立雪诚心求学,岑闻今日也就跪在此处,像您表明诚心,您若是愿意改变主意,我跪上一个月都成。”

老师看着像是要被她气出病来,撑着桌几哑声说:“好…好…那你就跪着,每天下了学来这跪上一个时辰。“

此时正逢秋冬之交,天寒雨冻,他看着岑闻说道:“能过一个月,我便真看看你姐姐能学出个甚么学问。”

……

下学路上,岑闻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疏雨听着她说,不答话,半晌突然问起:“闻儿,膝盖不疼吗?”

岑闻一惊,杏目圆瞪,“姐姐你如何知道的?该是那些漏嘴的说的吧!没事,不疼,看老师吃瘪心里痛快呢!”

疏雨看着她,只觉得心中又暖又涩,鼻头有些酸意,她便岔开话来问:“老师后来都跟你说了什么?”

疏雨挑眉,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得意道:“老师说啊“行了,起来罢,你倒是个有毅力的。你姐姐确是有些天资,看你一片诚心在这,我也愿意倾囊相授。但你,空有想法而不知天高地厚,只怕今后路难走喽!“

说完还学着夫子负手撇嘴,走朝了前面,疏雨在后头看了,心头涌出些难以言明的柔意,于是她走上前去,牵起妹妹的手,在闻儿的笑声里两人相携着往回走。走在后头的雁乔和冬云看了,也偷偷笑出来。

想到当时,不禁心情复杂,疏雨停了脚步叹了一口气,两人这般僵着,谁心里都不好受。她舍不得闻儿伤心,但又斩不了这乱麻。两人现在是无路可进,闻儿把话挑明了,两人又要如何退回从前,她真是心下茫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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