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祢衡又惹祸了(2 / 2)
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出国门而轸怀兮,甲之鼂吾以行。发郢都而去闾兮,荒忽其焉极。楫齐扬以容与兮,哀见君而不再得。
望长楸而太息兮,涕淫淫其若霰。过夏首而西浮兮,顾龙门而不见。心婵媛而伤怀兮,眇不知其所蹠。顺风波以从流兮,焉洋洋而为客。凌阳侯之氾滥兮,忽翱翔之焉薄?心絓结而不解兮,思蹇产而不释。
将运舟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去终古之所居兮27,今逍遥而来东。羌灵魂之欲归兮,何须臾而忘反?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远。登大坟以远望兮,聊以舒吾忧心。哀州土之平乐兮,悲江介之遗风。
当陵阳之焉至兮,淼南渡之焉如?曾不知夏之为丘兮,孰两东门之可。心不怡之长久兮,忧与愁其相接。惟郢路之辽远兮,江与夏之不可涉。忽若去不信兮,至今九年而不复。
惨郁郁而不通兮,蹇侘傺而含戚。
外承欢之汋约兮,谌荏弱而难持。忠湛湛而愿进兮,妒被离而障之。尧舜之抗行兮,瞭杳杳而薄天。众谗人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伪。
憎愠惀之修美兮,好夫人之慷。众踥蹀而日进兮,美超远而逾迈。
乱曰:曼余目以流观兮,冀一反之何时。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
祢衡吟哦地颇为动听,声巍巍乎如泰山之巍峨,调浩浩兮似河水之滔滔,再加上他夸张的面孔,滑稽的动作,看上去就仿佛鱼龙曼衍的百戏之中,那个内心孤独寂寞的小丑一般。可是,蔡瑁和蒯良侧耳一听,立刻就脸色大变了!“《哀郢》!这是屈子《九章》中的《哀郢》!”
《九章?哀郢》作于楚顷襄王二十一年,楚顷襄王立,令尹子兰谗害屈原,屈原被放江南之野(郢都附近长江以南之地)。《楚世家》又载顷襄王元年“秦大破楚军,斩首五万,取析十五城而去”。秦军沿汉水而下,则郢都震动。屈原的被流放,也就在此时。楚顷襄王二十一年秦将白起攻破郢都,国家迁都,百姓流亡,激愤之下,屈原乃作《哀郢》以记之。
祢衡此举,或是情之所至,他本来就是一个随性之人,孤独之人,也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和看法。亦或是刚到江陵,知道有人迎接,特意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学。可是,无论如何,身为客人,你总该考虑一下主人家的近况吧?
不久以前,荆州军大败于襄阳,蔡德珪和蒯子柔都赫然在座,可谓是感同身受。六年之前,刘表单骑底定荆襄九郡,在襄阳设立治所,如今,襄阳丢失,数年积聚毁于一旦,就仿佛昔日楚国丧失郢都一般。此时此刻,你在人家面前高歌《哀郢》,岂不是揭人家的伤疤吗?
如此一来,场面就显得非常尴尬了。蔡瑁和蒯良仍然一丝不苟地践行了自己的职责,脸上皮笑肉不笑,客客气气地致了欢迎词,邀请祢衡和荀彧登上八宝辒辌车,前往州牧府赴宴。“哎呀呀!这可是刘荆州的车驾,小子自忖身份,断断不敢去坐!还是请正平一人独坐好了!他才是今日的尊贵大宾。我就和德珪兄挤一辆车好了!多年不见,也该好生一叙契阔了!”
一见此情此情,荀彧就知道,定是祢衡方才吟哦的那一首《哀郢》出了问题,连忙起身,叉手躬身施礼道。祢衡他管不了,也不屑于去管,可是,自己总能管得了自己吧。一听此言,蔡瑁和蒯良立刻就如释重负了,一路之上面对祢衡那一张臭脸,他们绝对忍不住会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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