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冀县（2 / 2）

这时，冀县西门外出现了一队胡骑，看样子能有数千人，一路奔驰而来，掀起漫天烟尘。“传令！抽调城下民壮两千人上城，准备滚木礌石弓矢！抵御西凉叛军进攻！今日，我汉阳太守傅燮，独守西门，愿意和诸君同死！”

说完，他仗剑立于城头之上，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城中郡兵百姓本来就感念傅燮的恩德，一听此语，立刻军心大振，数千人一齐振臂高呼：“愿与傅使君同死！”城破在即，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战死来得痛快！再说和傅使君同死，有荣与焉！

数千胡骑来到离城墙四百步外，齐齐停住，几个首领摸样的人打出一面白旗，走到城下。突然跪在城下叩起头来：“傅使君在上！我等数千胡人，都曾经受过您的恩惠！感念您的恩德，愿意护送您和您的家眷返回您的家乡北地郡！”

“我等愿意护送您和您的家眷返回您的家乡北地郡！”数千胡骑一齐下马，对着城头的傅燮叩头不止。“傅使君，您是大汉官吏中难得的好人。如今城破在即，我们不忍心让您战死，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请您跟我们走吧！”

傅燮卓立城头，眼角湿润了，没想到这些胡人竟然如此！傅燮身边，是他十三岁的儿子傅干，他看看沉默不语的父亲，又看看城外叩头不止的竖琴胡骑，长叹一声上前说道：“皇上昏庸糊涂，致使您在朝中无法容身。如今部下兵少，无法坚守。应该听从羌、胡人的请求，回归故乡，将来等到有圣明的天子出来，再去辅佐。”

傅干的话没有说完，傅燮十分感慨，叹息道：“你知道我必须会死吗！只有圣人能通达权变，其次则是坚守节操。从前商纣王暴虐，忠臣伯夷仍然严守臣节，不吃周朝的粮食而饿死。我生逢乱世，不能居家静养浩然之气。已经接受了朝廷的傣禄，还想逃避危险吗！我往哪里走？一定要死在这里。你有才智，要好好努力！主簿杨会就是我的程婴，他会尽力照顾你的。”

话一说完，傅燮在城头俯身说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傅燮傅南容身为汉阳太守，就要和郡兵百姓们在一起！即便战死也无所畏惧！城破，我就力战而死！你们回去吧！记住我的话，好好做人，莫要为虎作伥！”

一听傅燮说得如此决绝，城下的数千胡骑顿时放声大哭了，哭声震天动地，久久不散。这些胡骑知道，傅燮一向言出法随，言必信行必果，说出来的就一定会做到，他说要和冀县军民一起战死，就会和冀县军民们一起战死！

“傅使君！我们去了！您战死之后，我们会给您修建一座衣冠冢的！每逢您的忌日，我们会备齐三牲礼品，按时祭拜您的！”几个胡人首领收起白旗，翻身上马，擦擦脸上的眼泪，拱手道别去了。

眼前的这一幕，冀县全城的郡兵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傅使君放弃了返回家乡的生路，执意和冀县军民们一齐战死，说到做到，这是何等的胸怀！何等的磊落！“傅使君威武！”“傅使君，我们愿意和您一齐战死！”

顿时，数千人再一次振臂高呼，开始是西门，后来是另外三个城门，最后是全城，高呼声久久不绝。此时此刻，在他们心中，生死已经不重要了。生又何欢？死亦何苦？只要死得其所，死得重于泰山，虽百死而吾往矣！

这时，一骑快马急驰而来，马上的骑士高冠博带，宽袍大袖，一身汉官装束。他来到城下向上拱手道：“南容兄别来无恙乎？我是前酒泉太守黄衍，奉大首领王国之命，前来给南容兄带一句话！”

说到这里，黄衍略微停顿了一下，这才开口。“天下已非复汉有，府君宁有意为吾属帅乎？”傅燮大怒，戟指按剑大骂到：“你身为国家正式任命的太守，反倒为叛军做说客吗？快快滚开！我不认识你这样的卑鄙小人！”

黄衍的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终于，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南容兄，就此别过了！再见之日，就是黄泉之下了！”说完，他拨马转身，一溜烟儿去了。

咚咚咚！咚咚咚！远处传来阵阵激越的战鼓声，西凉叛军的进攻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