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 第34节(2 / 2)
“可有阵子了。”蒲珍不在意地说。
成奶奶赶着她的狮子猫进屋,看见了蒲珍在伸展四肢,笑眯眯地说:“小珍哪,你看看你这身段儿,还跟小姑娘似的……我前几天忽然做梦梦见你,在这院子里跳舞,我还问说这跳得是什么呀,这扮上像《红色娘子军》,是不是?你还跟我说,我跳《天鹅湖》呢。唉,梦里啊,胡来,哪儿有扛枪的天鹅呀?”
蒲珍大笑。
晨来听成奶奶跟姑姑说话,也忍不住笑。
成奶奶进了屋,蒲珍换了条腿来压,转过身来就看见晨来笑,眉一抬,说:“昨晚上睡不好,今儿早上精神倒不错。”
“也还好。”
“趁年轻折腾吧。酒大伤身不假,不过啊,你隔段时间要不喝醉那么一次,我看你得疯。跟谁喝的?又是小白?”蒲珍问。
“嗯。”
“都不带换换人的。瞧你俩这出息——明明都是又漂亮又聪明又有趣还有头脑的姑娘……咦,不然你们俩凑一对好了呀。”蒲珍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晨来要笑,却听见母亲在里头哟的一声说姑姑怎么能这么说呢、这还得了……姑侄俩相视一笑。
蒲珍道:“得,不说,再说下去,又得费俩碗。这也太费了。”
晨来笑得毛巾都要拿不住了。
这会儿工夫,她听见父亲在里屋喊疼,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进去看。
屋子里空气混浊,她进门先把窗子都打开。新鲜空气冲进来,让人立时觉得舒服多了。她回身看看,父母的这张架子床,像是屋子里又安了个小屋。床头对面的小柜子打开,原先里面是放被子用的,现在摆了个电视机。这会儿电视节目里刚开始播早间新闻,晨来偶尔在医院食堂吃饭时,能赶上看一两眼,瞥了一眼,过去拿药,一颗颗数出来放进药盒的小格子里,先数了一天的量,重新写了标签贴好。
柳素因正在问蒲玺早上想吃点儿什么。蒲玺不耐烦,一会儿说这儿疼一会儿说那儿疼,看见晨来走过来,声量却不自觉小了些,面上仍然是烦躁不堪的样子。晨来知道他身上确实是疼,查看他的伤处时,轻声说:“吃完早饭把药吃了。听我妈的安排,不然你自己受罪,她受累。谁家受伤了能一眨眼就好了……”
她说着话,忽然觉得父亲怎么反常安静,停下来,立即觉得电视机音量有点大,而且不同步。她皱了下眉,看父亲眼睛盯着电视机,直起身来回头看,怔了怔,确认画面里那个穿着橙色马甲脸部被打码的人是丁一樵。
“……日前警方破获一起诈骗案。嫌疑犯利用伪造的书画骗取金钱,作案手法精巧,涉案金额巨大,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目前案件仍在审理之中,本台记者将继续跟踪报道。在今天的《法制在线》栏目中,将播出专题报道,敬请关注。”
晨来不看父亲,只将水杯放在他手边,拿过遥控器关掉电视机。
柳素因站在晨来身后,一言不发,小心地看看蒲玺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反应,略放下心来。晨来推推母亲,一起走出去,就看姑姑抱着手臂站在正屋的电视机前,也在看新闻,只是调成了静音。
听见身后有动静,蒲珍回头,淡淡地说:“赶快吃饭,不然挤过了早高峰,还得迟到。”
“好。”晨来坐下来,果然看到一旁摞着两瓣碎片,正是那只缠枝莲纹青花碗。
“手一滑就……”柳素因轻声说。“你爸又该骂我不小心了。”
“他砸的比咱们不小心摔的多不知道多少倍,骂什么骂,不过是个盛器……”晨来顿了顿,不说话了。
“就是这话了。人还能没个东西贵重——对了,来来,你妈让我帮她想着提醒你。中秋节人秦家来送了节礼不是吗,老太太还特地给你的玩意儿。这份儿心意可得放心上。你找时间过去看看老太太,东西我给你预备。”蒲珍说。
“对,我老要提醒你,老忘。”柳素因忙说。
“知道。你们不说,我也打算这几天去看看老太太的。”晨来说。
“就这么着。我去给蒲玺送饭,你俩先吃。”蒲珍按住柳素因,端了托盘走了。
晨来风卷残云地将豆浆油条三五口吞下,要起身的时候才发觉母亲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轻声说:“没要紧。要紧的话,您担心也没用。中午的节目我要是有空会记得看。我先上班了。”
她说完起身去拿背包,出门时听见里屋“哗啦”一声响,不知道什么东西扔地上了。
晨来觉得心里异常平静,迈出门槛,站在廊子上冲父母卧室那半敞的窗子喊了一句“摔多少都行,记得回头补起来”,大踏步下了台阶。
* 作者最后修订时间:2021-03-06
第三章 漫长迂回的路 (十)
尼卡2021-03-06
晨来连续两天都去食堂吃了午饭。今天晚一点,下来时,午间新闻都要播完了。平常大家嘈嘈杂杂人来人往吃过饭便走,几乎没人会长时间坐在那里看电视,要是看了,还看完了一整个时间段的节目,那多半是借机休息。晨来吃饭向来快,这两天吃饭不但慢,且吃完还不急着走,让跟她一起吃饭的孙瑛有点奇怪。
“哎,这吸管儿该咬碎了。”孙瑛见晨来盯着电视屏幕只管咬吸管,一大杯奶茶动都没动,皱眉回头看了看。“你要看完这个节目?那我不等你了,我要给我们家小曹同学的老师找个人做下线上咨询。”
晨来的目光从屏幕上短暂撤离,问:“咨询哪科?”
“神内。”孙瑛说着站起来,见晨来点点头又看电视去了,笑。“看你这样儿,想起我小时候早上出门上学之前都要抓紧时间看几分钟电视剧。我先走了,遇医生,慢慢儿吃。”
“好。”遇蕤蕤正闷头吃饭,听见孙瑛这句,拿着筷子的手举了一下示意。
晨来像是刚发现遇蕤蕤似的,有点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恰好遇蕤蕤抬头,看到她的表情,笑笑。
“你不是走了吗?”晨来问。遇蕤蕤是她们这顿饭快吃到中段的时候才来的。在她印象里,他没几分钟就起身离开了。
“没吃饱,又去要了碗排骨汤。”遇蕤蕤说。
晨来点点头。
遇蕤蕤继续低头吃饭,问:“你不是对这个没兴趣吗?”
“什么?”晨来问。
遇蕤蕤空着的那只手朝斜上方的电视机指了一下,“这节目讲的是文物啊鉴定啊艺术品啊什么的,你不是看着这些就烦的吗?再说这种所谓记者卧底、跟踪调查,能播出来的,能有什么深度,浮皮潦草地说一句揭发乱象啊黑幕啊……”
“嘘。”晨来轻声制止他。
遇蕤蕤停下来。他立即发觉不太对劲儿,抬眼看看晨来,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才转过头去看节目。他愣了下,立时明白过来。他一松口,咬住的排骨落回碗里——电视机的声量很低,坐在这里也能听清节目的内容。此时屏幕上播出的画面看得出来是隐蔽拍摄的。图像做了后期处理,模模糊糊的一团马赛克,人脸移动到哪,马赛克跟到哪。除了脸,其余部分却未做遮挡,连声音也没有加特效。画外音提示这是无资质的所谓鉴定专家,随意给出鉴定意见,收取不菲的鉴定费。这是如今文物和艺术品交易市场的乱象之一……他又看向晨来。
晨来依旧专注地看着节目。手里握着奶茶,想来这会儿应该已经凉了,她也不喝。
遇蕤蕤想叫她,看看她的神情,起身去重新拿了杯热奶茶回来,换了她手里这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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