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梦（2 / 2）

『小心再被送去地狱，我可不想再去了。另外…其实是恋人。』

『？啊，也对，不那么做也行，反正他们总有一天会过来受罚，安心了。

『是恋人的话…你还挺可惜的，现在见不到对方了。但骚扰恋人并不一定是明智之举，祂会因此而憎恨你就惨了。』

…确实呢。

……这么做风险很大。

她倘若已在记恨我，那要是我再去梦中叨扰…岂不是——

可一旦联想起她愿意在葬礼上为自己送玫瑰，尽管那很有可能只是她在路边随便捡的花…也多少能说明，她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我的位置吧？

…不行，根本无法确认她的情感。

明明早在离开之时选择了放手，我究竟又在此刻自私些什么呢……？

……

呵，算了，就权当凑个热闹吧。

硬是站着睡了叁天，一直被推挤前进，终于轮到自己。

『请先阅读注意事项，然后稍等，再入房间学习。』

翻开一本和说明书一样的东西…

人的梦境会由已有的记忆画面、想象组成，控梦所能控制的范围不会超过这些，且内容会与生魂的性格相关……

（省略一大堆话一大堆话一大堆话）

熟悉掌握后可读取生魂记忆，创造梦境，控制梦中发展等。练习时间以叁年起步。

…？

叁年？挺久的。

但这法术听起来很好用，也很恐怖。

应该可以用来窥探别人的秘密什么……做一些龌龊之事。就是阴魂只能以梦境威胁生魂，所以想通过窥密将某位送入监狱这种事，只能交给人间来决断，我们无可奈何。

也相当于一种制衡。读取记忆，却起不到什么实质性作用。

『请进屋学习。』

…

怪不得要等那么久了，上一次课废的时间也不少，为什么不能公开授课？

“讲师”根据自己的情况分析了一下。

『你想尽早掌握此术？要每日坚持练习，会慢慢成功，期间不得离开阴冥，也不能触碰从凡间到来之物。』

『…什么意思？』

坏了，没听懂。

『接触凡间生气，会使心神祸乱，无法专注。因此我们研究出…不这么做，掌握这项法术会更快。』

『我该怎么做？』

『方法写在这里了，回去自行修习。只是，目前于你而言，禁忌如下：

『一，不得获取亲属友人等烧来的礼物，上有大量人间气息。二，每年七月十五夜，鬼门大开，你也不能去凡间。

『及叁年之期满，能熟练掌握时，你才可以接触生人之物。

『尚可理解？』

『嗯。』

每年七月十五能去凡间？

那天好像是……中元节…？

…传说居然是真的。

『会先从窥探记忆开始，逐渐到掌控梦境，再到造梦。倘那人无梦，我们的伎俩也不管用，只能用造梦解决，知否？』

『知。』

最后揣着一个本子返回奈何桥头。

祂那番话，想学这个相当于需要与夫人彻底断联叁年…

……她此刻还是我的夫人吗？

没想到最先学的竟就是“记忆探知”。也好，哪怕我不用控梦之术，只要能了解你在人间的生活如何就行。

…逐渐有点好奇你的新欢是谁了。

…虽然很不爽。

……

自己一天天练习着，幽冥地漆，并无日夜更替，也逐渐忘却了时间。

这是一座永夜之城。

而工作的事…其实压根没什么魂灵会蠢到掉入奈河，所以生活闲闷得不行。每个灵魂在眼前停留的时间都很短，无法抽空和他们交流。要么是已经喝下汤忘却了一切，要么是准备喝汤忘却一切……

只能看看他们面上神情。

多数都带着疲惫、憔悴，他们在这方面意外的一致。

『你最近在学控梦术？』

孟婆偶尔会与自己攀谈起来。

是平时没有灵魂会和祂交流吗？

『是的。』

『想念你那位在人间的小情儿了？』

『…您知道？』

祂予人的态度太好，致使自己总在恍惚。

『知道。』

『那有什么方法可以快速——』

『你带回来的那本册子，里面所写的，应当是正论。那位[讲师]是……』

孟婆将那位鬼神介绍了一番。

换种说法的话…这门法术的学习方法是权威机构所传授的，是正统的，所以没有捷径可走。

『再过些许时日，才会有所成效。记得在夜里施法。』

『嗯，谢谢您。』

『过矣过矣。』

祂好像在先前就认识自己的样子。

…不太懂。

……

有些不知时日。

某夜。

此次施法居然入侵成功了？！！那我先试试查看她脑中所剩的记忆——

…

queen的大脸，queen的小脸。

我真成功了？

…这应该是queen吧？看起来长大不少，有个人样了。

我是成功了吧…？

紧接着是她日常和queen的一些无意义对话。完事后就去写东西……但我为什么看不清内容？

我觉得我应该就是成功了。

写下的各种句子难道都被你遗忘了？

耶——！！！！！

有这个可能。

还有ST的脸。

然后和queen一起上床睡觉，没了。

？

所以你压根没另寻佳人吗？戒指还在手上戴着…甚至把我的那枚也抢了戴在食指上……？

食指的意思是“单身”，和你无名指的“已婚”相冲，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就当你单纯是为了好看吧。

再看看之前的记忆。

…主要还是queen的脸，ST的脸……

你平时都不照镜子的？我都看不到你的模样。

可恶。

……算了，如今能通过法术再次接触你，已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你的日常也和我一样简朴呢。

……

决定还是从她最初的记忆开始看。

…总感觉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果被发现我在偷看你的秘密的话…你应该会很生气——

真的吗？

我不敢想你会有什么反应。

好好看吧……

她最早的回忆是幼儿时期东西被偷结果反被老师谴责。

看来，人果然还是普遍会把苦痛记得更牢。目前还没看到她玩乐的场景。

上学…

出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仇人？

但也很模糊了。

她好像对过往很健忘，可以说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都非常含混不清，甚至于丢失。

明明你才二十二…哦现在应该是二十四……

这就把以前的都忘记了？

猝然间出现一个陌生男孩的迷蒙的脸。

他是你以前的追求对象？

但好像也不剩什么了，你把他忘得只剩个影子。

…

记忆里没什么朋友的印象啊，我都看不出有谁是你的朋友……

哦，又是一个模糊的男性影子。还有一点影影绰绰的情色…场面？

是你青春期的幻想吧……

我暂时原谅你好了。反正我现在已经放你走了，根本无法管控。

…

突如其来的变故，流落街头…

你在此时哭了好久啊。

如果我能早点找到你的话……

食物原来是去捡来和偷来的吗……？为了不饿死只能两叁天吃一顿，还要在这种情况下承受发情期………

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被人扫地出门，被人唾弃，躲在可以临时挡风遮雨的废墟中…

好像意外地捡到了一些厚衣服。

跟当地恶霸交涉……？去偷东西？

好像没答应他们。

具体过程看不清了。

不过你曾经的发情期竟然都是一个个忍过去的？幸好废墟位置偏僻，没有Alpha过来染指玷污你……

我为什么就不能在最初就放下执着与锋芒好好对你呢？

忽然间好想打自己。

……

就是，这真的没人袭击过你啊…甚至连触碰过你身体的人都少之又少……

再往后，记忆又比较模糊了。

直到被那个谁抓住的那天。是人口贩卖的那位，刚好自己认得。

被关在临时囚笼后几天，场景即变成了被运去卖场时的。怎么在车里装着的好像就你最精神…？

哦对，你当时充满了求生的意志。

身穿破烂衣裳来到卖场……在你的回忆里看到我自己的感觉，还挺微妙的呢…我当时有这么张狂吗？明明只是生前的一年前的我而已啊？

翘着腿，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上，笑得猖獗？

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啊，你为什么会把这段记忆记得这么清楚啊。我竟然还能重新听到我当时的声音……

“一千叁百万欧，买左边那个…！”

我怎么感觉像在翻自己的黑历史……虽然只是死前一年前的。

原来我的名字是商家告诉你的？那万一我用的是另一个假名呢？

…那我应该也会在未来告诉你真名。

好像思索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被我拎走，被我塞进车里。还有我抽的劣质雪茄，我所设下的不明所以的搞笑“考验”。我当时到底在干嘛……脑子没了？

啊啊啊这到底是哪个贱人在残害我的夫人我要把她杀了！！！

哦，原来是我自己。

啊啊啊那我还是把自己杀了吧——

等下，我好像已经死了。

……额。

她确实是在那次车程中晕过去了，场景一下转到我们的家里。

我当时为什么会这么拽…都四十六岁了在你面前还和二十五岁一样？？

你该不会就是这样所以才猜错我的年龄的吧？

…

你怎么能把这些记得这么清楚？

快把我大部分的话都记住了……

我为什么那会要这么对你…是因为只把你当成物件了…？幸好，幸好……我并没有做出某些太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你的初夜……看起来真的很痛苦…晕过去了。

还有次日先我一步醒来的恐惧……

被我强吻和缠吻之时的无措……

你的心思，实际上很容易被扰乱呢。不仅没有想象中那么冰冷无情，还…没有那么坚定。

没有坚定地恨我下去……从你的角度来看，这风险很大。

以及被信息素勾起的欲求…

你的记忆里当真只有我啊？都看不到你自己，所以我只能对着我的脸干瞪眼发呆吗？

失算了……

咦？我好像终于能知道你在第叁天内做过什么了。这天我刚好出去处理最后的家伙，回来又忘了问你具体事详。

去锻炼找CI倾诉…回来后找ST聊天。

原来你的“终生愿望”是找到自己爱的人然后结婚？从小时候就开始了？

……你也有一定程度的缺爱。

ST讲了第二任的事…你还问了我的个人信息…下午去睡了一觉——

嗯？

梦境记忆？

这个是谁？是你之前…什么时候提到的那个……“前世恋人”？居然就是个小女孩？啊？？

你还跟她在梦里聊上了？

……

但我为什么光看着她都会感觉这么……

不行这种感觉我形容不出来。

有点五味杂陈。

明明我人生中都没碰见过像这样的小女孩，却对她异常熟悉…

怪事。

不过你的前世应该挺没品的，竟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啊？！

你这就强吻了她？？！

…

哼！

等下我到底在闹什么别扭我都已经死了没法再管你了……

呜呜呜呜夫人呜呜呜呜呜呜呜——

也看看我嘛…我也想被你强——

咳咳。

冷静，我不能看回忆看到破防，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冷静。

当夜的荒淫之事，还有你在我身边的第一次发情……

记得很清楚呢。

包括我戏弄你的话语，高潮控制…

我居然能忍你这么久？啊，果然人只要一栽入夫人的怀里自制力就会消失。

…不过你好像还把我的形状和细节都记得很清楚。

这么赤裸裸地看着自己的东西，挺怪的……包括我的各种丢脸表情。

你是怎么能忍受我的…好厉害……

以及我们一起哭的那一次……

然后是七天的冷落……你过得很伤心呢。情感这方面，你似乎是在更早就开始对我动摇了。

ST私藏了我的本子和旧书？偷用我的杯子给你装喝的？

你还在夜晚意淫我？

嘶……

……

啊，原来那天在强奸途中你向我告白的时候，我的表情是这样的…？

好……难以言喻的狰狞表情…

我们的第一次出城度假……你似乎很开心。就是记忆有些时序混乱，把那几天的破碎场景都拼凑到一起了。

包括领证，看我拙劣地试穿高跟鞋，去M的家里乱闹一场，去医院做检查……

还有那几个惹人血脉偾张的夜晚。

嗯，看到的全是我的脸，和我的…“人间凶器”。搞不懂你为什么就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

回家后的被ST调戏…

这么看他确实该被打一顿。

约定好但最后又破碎的强制发情……

等下，我当时梦游是这样子的？？？

不止满嘴污言秽语还，还…说出了与我本来的兴趣都相反的话？

你那会醒来后确实一脸失魂落魄的。

唉我还是再把我自己杀一遍好了。

……

我“诱惑”你的约定…

易感期……

易感期的我看起来好丢人。

啊？原来你从最初开始就已经产生了这么坏的想法？

…我果然是掉进狼怀里了。

被你捉弄，被束缚调教……

真不想看我自己……这感觉太奇怪了………

再往后就是怀孕生活…

不看了不看了，看看最近的。

…

你怎么把最近的记忆都丢得差不多了，却把我的那些破事记得那么详尽？

……

不过，你好像很久都没做过梦了。

这有点难啊，我必须学会造梦才行…估计得再过些时日。

等我。

……

……

自从学会探查记忆之后，自己平时也多了件事可以期待。当天的记忆还算新鲜，没那么快忘，所以能看见她具体做了什么。

虽说她的日常也挺无聊的，能感受到一种深不见底的空虚与鳞次栉比的迷茫…

她好像偶尔也挺想做梦的，但愿望并没有得到实现。

…得再等等。

……

已经快叁年了。

她会在忌日为自己上香祈祷…在清明和中元节烧点亲手折的元宝过来……真可爱。

所以我可以相信，你的心里应该还是有我的吗？

断断续续地探查完记忆后才发现，你当时把我那张离婚协议书撕了个粉碎，碎得不能再碎了。

…还把我的照片放在书桌顶上。

把我的裤子送给ST，自己一般就穿着我的衬衫。

放你身上甚至还挺合身的？

据说造梦后，如果是你记忆中的角色，可以藏进梦境里以真乱假，否则就只能当个旁观者。倘若不是你记忆中的，我再入你梦里，你就会把我视作陌生人。

大致就是……我们可以通过梦境产生真实的联系、互动、与交集？

是不是按理讲我也能让你做春梦？

然后我再“藏”进去就可以——

……咳咳。

…我的想法为什么会这么龌龊。

……

欸嘿嘿?…

嘿嘿……嘿嘿嘿??………

别别别别想了啊！！！！这样下去我就无法再冷静自持了啊啊啊啊啊！

这么说来，好像自从我离开后…你就一直在禁欲呢。也开始用上抑制剂，是因为没什么心情了？明明以前还挺贪婪的来着……

不好，今天再想这些东西我没法睡了。

咳！咳咳咳。

冷静……

…

结果当晚还是因为太激动而睡不着。

分明自己现在连造梦都不会。

……

她在办理queen的幼儿园手续？

我好像也隐隐约约能造出一个模糊的梦来……

总算可以看见你了。和葬礼上的你，似乎也差别不大，过了叁年，有稍微成熟一点吗？

只是我们暂时还无法互动…

结果我还是忍不住每晚都来骚扰你……啊，反正你不论怎么怪罪，应该都联想不到我身上的。

呵呵呵?………

居然新开了本子来记梦？

好啊，我等着你有哪天会把这个本子写满。

……

……

直到那夜。

自己能与她产生互动的那夜。

将场景选在了我们最后相见的地方…玫瑰之海。你能成功认得出我吗？

感觉还不能完全控制这副身体，想肆无忌惮地做事只能等法术再精进些才行。

“……您好？”

“……”

在叫我呢。

“……你好？”

……

…

为了此刻，自己已经做出了太多准备与牺牲。甚至还在心海处无数次排演过，此情此景此刻…应当对你说些什么。

“我好想你”？

“我爱你”？

“你最近过得好吗”？

可惜，始料未及，再重逢时对她所说的第一句话…不仅不是狂热的爱恋，不是缠绵的思念，也不是哀怨的忧愁……

言语生涩，喉渊凝滞…

对你所有的留恋，终化为一句浅淡疏离的温柔——

“玫瑰…喜欢么？”

万般思虑与心伤，终成风中软柳，玫瑰轻焰。

是啊，我已经放手了。

“……还好吧。”

“……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我们的终点。”

泪意涌上呼吸，微拢双眼。

“这里真的很美。”

“……”

“要我带你去走走吗？”

牵起她的手……漫步——

？

怎么场景一瞬间换了？

集市…这是人间之景……

“……？”

“……”

她在马路对面，回望着自己的迷惘。

一瞬间，眼前车流就像是隔在自己与她之间的阴阳两界……无法跨越，亦无可挽回、无力抵抗…

“想吃什么？”

…应该是你的潜意识修改了梦境。

“……你。”

我？

“……那，要咬吗？”

踏着深渊，来到她身边。

“……”

“……？”

“……”

……

………

所有的暮色、迟疑、疼痛，最终都化为了清深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