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节(2 / 2)
显而易见的是,她上次认真给他们的“忠告”,没有一个人听得进去。
既然如此,她此刻再在他们面前现身制止,多半也不过是白费口舌。
她需要用些更直接有效的法子。
沉吟片刻,温萝抿了下唇角,试探着抬手挥出一掌。
这具身体似乎蕴着极为强横的灵力,在她轻描淡写抬手的瞬间,便有一道浩瀚无匹的灵风随着她腕间翻转的动作横扫而出,簌簌击落窗边低垂的棕榈树叶。
落叶飘飘荡荡,在空气中拖拽出一道茵茵袅袅的残影,
温萝垂下眸子,抬步远远地跟了上去。
色泽浓郁厚重的云层堆积在低垂的天幕之上,近得仿佛触手可及,极致的压迫感之下,是渐次被阴霾吞噬的湛蓝色苍穹,灿金色的日光不甘不愿地在翻涌的云翳之后熄灭,看不见踪迹。
远远地,温萝一眼便望见了假山旁那道身影。
南门星依旧是几日前见过的模样,甚至连衣衫似乎都并未更换过,身型单薄之中透着不健康的清瘦,
肤色却并未显出营养不良的暗黄,反倒白得似雪如玉,却少了几分人气与血色,和着他那双沉郁却勾人的狭长又寂黑的瞳眸,无端显出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妖冶与危险。
他正垂着手面向假山的方向静静立着,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生动又漂亮的眉眼,在他苍白的眼下投上一片鸦青色的阴翳,无端显出几分少年的阴郁与沉寂来。
他身后的假山石景早已不复最初修葺之时工巧的模样,滑腻的青苔遍布,干涸的澜痕斑驳,黏腻湿冷的池水之中藻荇交横,阵阵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温萝心头一跳,几乎瞬间便明了了先前几名少年口中的“捉弄”,究竟暗示了南门星接下来即将遭遇如何的际遇。
她正心下惊疑不定之间,几个少年已彻底撕去了先前哄骗他时强作的伪善面具,满面兴奋又讥诮地接二连三开口,肆无忌惮地嘲讽着被团团围在正中的单薄少年那愚蠢得可笑的期冀。
“你个小杂/种,该不会当真以为我们会大发慈悲愿意接纳你,与你一起玩吧?”
“知道你小子力气大,我们特意来了五个人。不知道你会不会游泳,该不会下水之后要被淹死吧?”
随即便是一阵肆意的嘲笑在空气之中悠悠荡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池水可是我们特意为你挑选的,够浅,也够脏,最多喝上两口,死不了人的。”
说罢,便有三个少年不约而同地一拥而上,向着沉默却倔强垂眸站立的少年狠狠扑过去,
温萝狠狠一蹙眉,这地面之上到处是尖锐的石子,眼前这几人显然并非懂得顾及旁人安危的性子,若是一个不小心划花了脸,甚至划伤了脖颈,那么此事绝非简简单单便可了结的。
更何况,哪怕辨不清心底那个催促着她接近南门星的声音究竟来源于何处,仅论她此刻心中真实所想,她也是看不惯旁人如此欺侮霸凌一名沉默寡言的少年的。
当机立断地自隐蔽身型的树干之后绕行而出,温萝四下飞快地扫视一圈,俯身随意拾起一根斜倚在树干之上的枯枝。
枯枝落在掌心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似是被唤醒了什么记忆一般极为自然地挽了个剑花,枯枝黯淡的色泽在她腕间流转出一道古朴沉郁的残影,那徒手便可折断的凄凉模样也似是在她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之中无端染上了几分令人不可小觑的凌厉。
温萝并未刻意避讳着不远处几名少年,脚下枝叶踩得“嘎吱嘎吱”响,枯枝舞动之时的破空之声乍听起来更是令人心惊肉跳。
那不起眼的枯枝在她掌心却似是化作了这世上最为锋利的冷刃,见她姿态舞得有模有样,姣好的面容之上覆满了薄薄的冰霜,衣袂翻飞间缓步而来,竟在这树影横斜之间倾落的日光之下,恍若仙子下凡一般凛然不可侵犯。
哪怕平日里再过嚣张跋扈,几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些并未真正见过世面的少年,
见她这般反应,五人只略微呆愣了一瞬,便登时极为自觉地撒开手,甚至一个字都并未开口,便极为迅速地四散跑开了。
这一幕,看起来着实有几分似曾相识。
温萝甩开掌心扎手的枯枝,双手合十轻轻掸了掸避无可避沾染上的尘泥,指尖却蓦地沾染上几分始料未及的凉意。
她似有所感地仰起脸,天边卷积的浓云愈发低沉地倾压而下,咫尺之间的距离裹挟着强烈的压抑感,而那翻涌的云层间似有一根根银丝般的雨线零零落落地坠落,随着在空气之中无声穿行间缓慢流淌的时间,那银丝愈发密集地串联在一起,连绵成一片朦胧的雨幕,顷刻间便毫无保留地自天边倒扣而下。
下雨了。
与那铺天盖地倾落而下的湿冷雨幕截然不同的是,她的身体上却依旧是干燥而温热的。
温萝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目光所及是她看起来极为寻常的布衣,而那平日里毫不起眼的衣料此刻却隐约在某些不经意的角度泛着莹润的色泽,似是扣了一层薄而透明的防护罩,将那普通至极的衣料连同着她的身体一同安然无恙地包裹在内,无声地保护。
然而与她此刻的处境截然不同的是,南门星却几乎是在雨珠倾盆坠落的瞬间便被淋了个通透。
濡湿的黑发宛若一条条诡谲又危险的水蛭般肆意粘在他尖瘦又精致的面颊之上,氤氲的水汽更为他的发添了几分浓郁的色泽,与他白得过分的肤色交织在一处,无端显出几分令人心悸的动人。
他眉眼狭长,瞳仁乌润,一双轻抿的唇却是极为红艳的,似是苍冷冰雪之中独自盛放的血梅,惊艳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而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雨中,饶是那绝色的容貌如何令人心惊,他面上的神色却很淡,仿佛方才险些受欺侮推搡入那肮脏恶臭的潭水中的人不是他一般。
见他这副模样,温萝心底无端软了几分,却不知话题应当从何谈起,静默良久,只幽幽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一人湿透狼狈,一人整洁自如,分明是极为怪异的画面,两人却都没有动作,就这样极为默契地沉默着站在雨中。
雨势极大,哗啦啦的声响在耳畔此起彼伏,几乎淹没了温萝一切的知觉与感官,只沉浸在这湿冷的带着凉意的风和海浪般汹涌的声响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见空气之中响起一个声音。
“为什么帮我?”
温萝微微一怔,正对上少年沉郁的视线。
几乎未曾多加思考,她便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帮你?难道要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你么?”
南门星无声地垂眸,红艳的唇不自觉扬了扬,不知是讥诮还是嘲弄。
临南并不大,且环境相对闭塞鲜少与外界交往,在这样的地方,零星的蜚语流言也可在瞬间化作燎原的星火。
他身负的血脉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不信这个女人并不清楚。
他记得她。
三月前,她独自一人风尘仆仆来到临南,买下了一栋久无人居的房子,虽说一身打扮并不抢眼,可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气度却令他一眼便知晓,她身份定然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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