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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给李葺吧,你我人在宫廷,宫外山高水阔鞭长莫及。你的身份经不得东厂,虽说现在东厂归我管,也不能保证没有别的势力混在里边。若放手去查的话,李葺最合适,他孑然一身广交天下,定能帮你寻到人。”他沉了嘴角,看看时辰,“再过两月就是乞巧节了,到时候若是能得空,带你去月老庙许个愿吧。”

允淑听完喜笑颜开,“能成吗?”

他点头,“嗯,能成。”

时候晚了,困意袭上来,允淑搓搓眼,有些撑不住,他瞧着是晚了,只是小七还躺在凳子上酣然,便清了清嗓子又摆出威严来,“看看你做的好事,小小年纪力气怎么那么大?一杵子打上去就不省人事了,这里离皇宫还有些路程,我寅时还要当值,这就回了。等小七醒了,让他明日再回宫吧。”

允淑走过去摇晃小七两下,有点忧虑,自言自语着,“他别不是死了吧?木杵也能打死人的吗?”

冯玄畅起身,理理衣裳,提步踏进月色里,他今晚很高兴,到底是一切都弄明白了,知道允淑就是他中意的那李家三姑娘,这样很好,他能时时看着她,护着她,等她再长大些,他就去央官家给他赐婚。

但是他也不能委屈了她,还有三五年时间呢,再筹划筹划,没准会有个好结局。

允淑送他出门,给他把马套好拉过来,拍拍马背,小声道:“大监大人,您路上要小心,平平安安的回宫里去,这许多事情我都没能好好谢您,等我回了宫,您的恩情我都记在册子上,往后一样一样的还。”

他还能说什么?同她讲感情么?她还小根本不懂得,一门心思认定他帮她是恩情,是因着李允善,只怕心里还怜悯着他是个太监,没那活道的,即便找到李允善也不能成婚,在她眼里,是李家对不起他,一心想着从旁的地方弥补。

跨上马,他跟允淑摆摆手,“你先回屋去睡,等明儿一早孙六接你回府上,切记,回去后编个像样的谎话,别跟今晚上似的,什么都实话实说。”

她答应着,“成呢,我什么都不说,内官老爷问起,就说和堂姐叙了一晚,都是女孩子间的体己话。”

他抿唇笑,听了很欢喜,扬扬马鞭融进远处的夜色里。

允淑回屋,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合上眼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朝霞从东方铺满半边天,老农在外边灶屋生火做饭,炊烟在朝霞里也染上层粉色。

小七公公撑脸,幽怨地望着床上躺着的允淑直叹气,他夹块红烧肉凑在允淑鼻息处晃晃,“大姑,时候不早了,起来用膳了。”

他刚醒那阵儿头疼的厉害,伸手摸摸后脑勺足有鸡蛋大小的淤血包,问过老农才晓得,昨晚上是叫允淑一杵子打晕了。他想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这要是换旁人给他这下子,他非得讨回来不成!可,是大姑就没办法了,闷亏只能吃着。

允淑闻着肉香,比什么都好使,登时不困了,睁了眼就去抢肉吃,小七公公把肉转个圈重新放回碗里,抗议起来,“大姑昨晚上把我打的生疼,人都晕过去了,这红烧肉是给我补身子养伤的,只是拿来馋谗大姑,叫大姑别再睡了。”

允淑没抢到肉,收回手拍拍脸,讪讪:“我哪知道是你?若是知道肯定舍不得打下去的。你还疼么?昨天我瞅着外边院子里有生的三七,捣碎了汁敷上能活血化瘀的。”

小七眼神一亮,“果真么?长得什么样?我去挖去。”

她捋捋头发从床上起来,趿上鞋到窗边,指指院墙根一小片地方,“喏,就那,细长叶子发了一大片的就是了。”

小七欢喜的抱着红烧肉出去,问老农要了铲子去撅三七草。

允淑简单梳洗一番,上了胭脂水粉,出来找了捣药罐子,把小七撅了洗净的三七捣成汁,装在纱布里,贴在小七后脑勺起包的地方,再用白布条结结实实缠起来。

末了,打个结,揉揉小七的头,“成了,包的结实着哩。”

小七皱皱眉,拿镜子瞅了又瞅,“这是什么?包的像个兔子,这样要被人耻笑的,不成不成,还不如在下边多绑几道。”他指指下巴,“你这包的不成。”

老农喝着水往屋里走,正想说六爷来了,得上路了,刚迈进来门槛,一口水喷出来,呛得直咳嗽,艰难的指着小七的头,“是嫦娥身边捣药的玉兔成精了吗?”

第13章

会会人间的豺狼

允淑琢磨琢磨,迟疑着,“是不太好看哈?要不咱换个包法?”

小七公公默默摇头,“使不得,大姑的手金贵呢,是给宫里贵人们抄卷宗用的,既然六爷来接您了,咱们还是快些上路吧,别耽搁了时辰。”

他真怕现在是只兔子,回头允淑再给他包成什么更奇怪的样子,就没脸出门了。

外头孙六喊她,她站起来答应着,把药罐子一收拾找个边角放下,扯着小七公公从堂屋出来。

孙六望望灶屋里蒸好的白米饭,问允淑,“丫丫,你还没吃过早饭吧?”

允淑点点头,对着孙六一笑,“六爷来的早了,我才刚起来,府上的规矩我晓得,不能在娘家待太久,没关系咱们现在就回府上,别让内官老爷等急了。”

孙六嗯一声,瞥一眼小七,叹了口气,“到底不放心,昨儿又亲自来了一趟?大人他费心了,冒那么大的险。”

他心里也知道,冯玄畅在禁廷的日子不轻松,还要同内官老爷和西厂斗智斗勇,难免做事更谨慎小心,并不是不信任他,只是来看看哪里有遗漏没顾虑到的,好做个万全的准备。

别看小七和他明面上给高金刚做事,那都不过是冯玄畅摆的障眼法罢了。

小七点点头,“大人做事一贯如此。”

允淑等着他们寒暄完,也明白个七七八八,这些人都不向着内官老爷哩,昨儿大监大人嘱咐她那些话,只怕大监大人和内官老爷的关系,没宫里那些人说的那么好,各自防着呢。

这也不打紧,左右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想搅合进去,现在吃穿不愁,只要在宫里当值勤快些,再小心一点别犯了错处,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她跟着孙六上了马车,出了小村庄驶上条田间小路,路坑洼不平,坐在车里硌颠人,她猫腰站一阵,再坐一阵,实在受不了了,就干脆把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垫着坐上去,心里盘算,昨天来的时候,路好像也没这么不好走不是?掀了马车帷裳往外看,走的却不是昨天走的道儿。

“六爷,这是哪条路?”她心里有点没底儿,说话的声儿也带着些紧张。

孙六扬扬马鞭子,“咱们走的是另一条道儿,早晨来的时候,听说附近有西厂的人过来办差,咱们老爷一贯和西厂不对付,免得碰上了多费口舌。”

“哦。”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放下帷裳安心的坐在车里,昨晚上太折腾,她还有些困,就闭上眼小寐。

她出宫已经一日了,青寰同她出宫的时辰没差多少,眼下正在官驿陪母亲何氏说话。何氏是个温顺的妇人,膝下还有一儿一女,都随着她一起来了长安。

青寰的父亲是荆州牧,何氏属官眷,到长安有相应的官驿提供生活起居。

六月里暑气难挡,官驿的景致却不错,庭院里的小荷塘开了满池塘的荷花,岸边垂柳耷拉着枝条儿,知了叫的呱噪。何氏贴身伺候的老妈子端盆冰来降暑,伺候在旁边,看着小少爷和二小姐玩耍。

青寰同何氏坐在凉亭子里纳鞋底,她把五彩线打了结,递给何氏,问道:“母亲,我听说沈姨娘怀上了,在家又给你气吃了吗?”

何氏苦笑,“都习惯了,她年轻美貌,你父亲又喜欢她,跋扈些罢了没什么心眼,你不用替我担心,倒是你,在宫里过的还好吗?”

“好着呢,这次殿试我考的还不错,以后也是有品阶的八品堂下女官了。”青寰说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开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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