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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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郑落云,她这时仿佛病气也上来了,掌根按住胃部,难受得额上冷汗频生,虚弱道:“臣妾乃一介妇人,不敢妄言立储之事,方才臣妾来时路过外院,略瞧了眼,内阁大学士和大理寺、御史台、三大营等不少重臣良将都在花厅,正等着您的传召,他们的才智更胜臣妾百倍,陛下何不将他们宣来问话?”

我莞尔:好哇,这个雪球又抛给了李昭,推了个干干净净,不愧是贵妃。

“也好。”

李昭身子前倾,隔空将贵妃虚扶起。

随后他转身,在旁边炕桌上的章奏堆里抽出一块明黄色的帛书。

“是朕没顾虑周全,为难你了,朕知道,自打上次你在勤政殿被肃王呵斥过后,一直谨慎小心,不敢妄言……朕的大伯是个武夫,朕都屡屡被他吆喝,他的话你也不必放心上。”

说到这儿,李昭垂眸,看着手中的那封折好的帛书,不知想起了什么,这男人低下头,眼角湿润,羞惭道:“落云哪,你伺候朕这么多年,朕在男女之事上实在是愧对你。”

郑落云没言语,亦低头掉泪,那样子,仿佛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这时,李昭慢慢地将帛书打开,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墨字,哽咽道:“你真的是个好女人,三王之乱时,张氏消极对抗,曹氏更是无耻叛朕,惟有你一直对朕忠心耿耿,所以朕相信你,将全部身家性命都交付在你手上,你也不负朕托,帮朕离间三王,扭转乾坤,后更是帮朕藏匿赵氏童明……朕一直是感激你的。”

“陛下快别这么说。”

郑落云目光真诚,泪眼盈盈地望着李昭:“妾蒲柳之姿,在这女子卑贱的世道里,是陛下给了妾一个机会,让妾见识天地有多大,过去种种,更让妾明白陛下的胸襟有多宽广,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陛下就是妾的伯乐,妾生生世世感念您的知遇之恩,容妾冒死直言,您于妾而言,早已超脱了男女之爱,是师生之情。”

听到这儿,我不禁拊掌。

李昭这狗东西处处挖坑,言语可谓伪善之极,若放旁人,怕是早都感动得不行,把心里话全都吐出来。

可贵妃呢,简直比李昭更肉麻,动情奉承的话随口就来,非但不居功自傲,反而不动声色地拍马屁。

“哎!”

李昭叹了口气,将那封帛书放在自己腿边,往前推了些许,神情越发难受:“正是因为如此,朕才觉得委屈了你。而今张氏已废,一则宫里不可无后,二则泰山崩后,少不得你要垂帘听政,辅佐少帝,若是你无皇后之身份,恐怕名不正言不顺。”

听到这儿,我越发紧张。

当初李昭用凤袍试探过我,而今用封后诏书试探贵妃。

愚笨如我尚且知道婉拒,我猜贵妃绝不会接受。

果然,郑落云第二次跪下,几乎哭成了个泪人儿:“陛下抬爱臣妾,是妾莫大的荣光。只是妾无德无才,父母皆亡故,膝下又无子,怎配为后?又怎配垂帘听政?如陛下方才所说,朝中袁首辅、姚尚书等人皆是忠良,必能辅佐储君,妾鼠目寸光,实不敢耽误江山哪!”

我点头微笑,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贵妃,拒绝得有理有据。

我头枕在李昭肩上,朝他耳边吹了口阴气,笑骂:“吃瘪了吧,人家偏不上你这当!”

李昭倒是没表现出失望之样,虚弱地喝了口参茶,拍了拍手,对胡马道:“去把孩子们抱过来。”

没一会儿,秦嬷嬷带着乳娘们和孩子们鱼贯进入。

睦儿是大孩子,只是包在被子里,那两个小的则裹得严严实实,被子一角将脸小脸盖住。

三个孩子被秦嬷嬷安置到炕上后,她就带人全都退出去了。

我忙飘过去,心疼地看着我儿子们。

睦儿睡着了,他贪玩,脸上少不了摔倒的跌伤,朏朏气若游丝,也睡着了,而旸旸这会儿则睁着眼,这小模样,和他哥哥刚生下时一模一样。

这时,李昭挣扎着坐过来,就着昏暗的烛光打量三个孩子,他不禁回头,悲痛地望着我的肉身,随后俯身吻下睦儿,又用食指轻轻摩挲了下旸旸的脸蛋,哽咽不已:“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可怜你们三个同爹爹一样,打小就没了娘。”

李昭用袖子擦去眼泪,看着郑落云,叹道:“如你所说,朝政有贤臣良将守着,朕可以放心,可朕唯独不放心他们三个。落云哪,朕对不住你,这么多年你一无所出……朕想了想,睦儿和旸儿是好孩子,唯独这个李朏,一出生害得他母亲血崩而亡,又害得朕白发吐血,实乃克父克母的煞星,朕着实不喜,朕打算将他打发去避暑山庄,让太妃娘娘帮朕抚养。

璋儿有文清爱卿教授经世致用的学问,钰儿跟在公主夫妇跟前,想来也不错,而今就剩下睦儿和旸旸,落云哪,你要帮朕好好抚养他们长大。”

说实话,我真的很不喜欢李昭现在的言语。

什么叫朏儿不祥,孩子早产虚弱,分明是我这个当娘的过失,和他有什么关系,再者,就算你要算计郑落云,可凭什么把我的孩子们送给旁的女人!

我瞪了眼李昭,看向郑落云。

果然,一听见孩子之事,郑落云恍惚了片刻,可很快又清醒过来。

她没有拒绝,可也没有答应,连着咳嗽了数声,直咳到干呕,才虚弱地哭道:“妾薄命,无法为陛下绵延子嗣,已是罪人。按说元妃妹妹而今孱弱,她旧日里与妾身交好,妾自当帮她照看一段时间孩子。只是妾近日脾胃不适,恐将病气过给孩子们,若真如此,妾就辜负了陛下的重托,更辜负了元妃妹妹的情义。”

到这儿,我真是服了郑贵妃。

不论李昭给她挖多少坑,她都能轻巧避开;

不管李昭用垂帘听政、继后还是孩子来诱惑她,她都能清醒地摆正自己的身份,委婉地拒绝;

李昭垂危托孤,好么,那她就病重,死活不接;

李昭哭诉旧日的情分,行,她也哭着感恩陛下的知遇之恩,就是不上当;

这女人简直厉害得油泼不进、水淹不透,这便是以柔克刚了吧。

就在此时,我听见旁边传来两声男人冷笑,让人不寒而栗。

我扭头朝李昭瞧去,发现他此时完全像变了个人,哪里还有方才的孱弱垂危,俊脸阴沉着,眉宇拧着些许愤怒,他一把掀开盖在腿上的薄被,直接下炕,想要穿鞋,老半天穿不进脚里。

胡马小跑过来帮他穿,他烦躁地将胡马踹开,就这么赤着脚走向郑贵妃。

郑贵妃见李昭如此,忙要站起。

谁知李昭双手巴住椅子的两边扶手,俯身,将郑贵妃逼迫在小小椅子里,不能动弹。

郑落云显然被李昭的骇人脸色这番动作给惊吓到了,背紧紧地贴在椅子靠上,眼眸低垂,不敢直视,声音亦有些发颤:“陛、陛下,您怎么了?”

“怎么了?”

李昭的声音此时冷漠异常,他一把捏住郑落云的下巴,强迫贵妃与他直视:“落云,你是个聪明人,又为社稷立下奇功,朕的确挺敬重你的,有些事朕知道,可顾着你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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