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烛月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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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宁心想,赵慎猜忌心甚重,她肯定不能对他表现出任何不满,或是敌意。

在聪明人面前耍小聪明,那无疑是愚蠢至极。

肖宁认为自己在他面前务必得是纯良无害之态。想当初赵慎杀了太多的人,那双修长的手曾操控着无数人的生与死。

令肖宁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赵慎微服私访那次,因着肖宁的魂魄无法远离赵慎,她也跟着去了,有一日不知怎的被恶狗盯上,那畜生像是能瞧见她,吓得肖宁魂魄颤颤,却被赵慎一个眼神看过来,那恶狗就吓跑了

可想而知,这人当真不可喻拟凡人。就连恶犬和惧怕他。

可他从头到尾也没有开怀的笑过,肖宁跟在他身边那些年,都不曾猜出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赵慎立在一株长出新叶的柳树下,英姿挺拔,他听到了动静,一回头就看见小姑娘正抱着一个娃娃,双眸无措的看着他。

肖宁本就生的娇小,抱着一个圆滚滚的孩子,就像一只白如初雪的小耗子怀里抱着一只秤砣,可不得把她累死。

赵慎不明白这么大的孩子,为何还要抱着,他从记事之后就没让婆子丫鬟挨近过他。

赵慎对身侧的随从说了什么,那随从也是精明的人,上前便道:“五姑娘,您上马车吧,六公子让我来抱。”

肖宁晃了一下,才认识到了自己的新身份,即便她并不愚钝,但面对赵慎,她还是强行让自己愚蠢一下,“啊?哦。”

要是让他瞧出了自己在他身边待了那么多年,还看了不该看见的场景,他会将她如何?

肖宁想都不敢想。

良哥儿认生,一双短肥的手臂圈在肖宁脖子上,就是不肯放开。那随从一靠近,良哥儿就往肖宁怀里钻,“姐姐,姐姐!”

肖宁一阵心软,良哥儿上辈子孤苦,虽最后得了帝王庇佑,可她这个当姐姐的,终是没能护住他。

赵慎蹙眉,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赵宁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与他相处时,这人已经几步上前,抬臂就拎起了良哥儿,那声音不冷不热,却透着叫人为之一颤的威力,“不准哭!”

赵慎将良哥儿提到了随从跟前,随从赶紧伸手去抱,“六公子,休要哭闹,若哭就送你去军营!”

良哥儿两眼汪汪,像是被震慑住了,当即撇着唇,可怜巴巴的瞅着肖宁。

肖宁也没有法子,现下也只能这样了

“多谢。”上马车时,肖宁轻声在赵慎身侧道了一声,他是骑马来的,闻言后,只是身形微顿,之后就跨上马背,不再言语,似乎还是不在意。

他好像从不在意任何人或事。

肖宁一路上偶会留意赵慎几眼,她微微纳闷,甚至怀疑过赵慎的身世,但他问鼎之后,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肖宁又离不开他的周身,以至于魂飞魄散之前也没能打探清楚。

马车走的很慢,一路迎着春.光,可见京城长街上的繁华。

她终是又来了这里!

车水马龙,似锦都城,她曾只是一个过客,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不一样了。

到了定北侯府时,良哥儿早就在随从的怀里睡着了,肖宁知道她得带着良哥儿去拜见赵老太君,侯府的门第比肖家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肖家尚且晨昏定省,何况是侯门?

肖宁半点不敢马虎。

她正要上前唤醒良哥儿,赵慎突然立在了她面前,她若不是及时止步,险些就撞在了他后背上,他那样高大,她只能看到他坚实的背影。

赵慎从随从怀里接过良哥儿,侧过身子,只留给肖宁一个萧挺的侧脸,“跟我去一趟葵阁。”

肖宁并不知道葵阁在哪里,但已经来了侯府,赵慎总不会将她给卖了。

她“哦”一声,无比乖巧的跟在赵慎身后,像只刚经历了一场夏雨的荷花苞,安静怡人。

赵慎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之后又如他一贯的孤冷。他似乎以不太情愿的姿势,抱着良哥儿往葵阁方向而去。

葵阁四周还种了成片的墨竹,越往石阶上走,还可见从暖房中刚搬出不久的花卉,直到看到门楣的匾额上写着的四个烫金大字“万寿无疆”,肖宁才笃定这里便是赵老太君的住所。

“一会见到祖母,你且随意。”

一阵轻飘飘的话荡了过来,让肖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赵慎为何要让自己随意?不是应该小心翼翼才对么?

进入厅堂,立有丫鬟上前抱过良哥儿,肖宁心细,她发现这丫鬟长的秀气水灵,还偷瞄了赵慎一眼,之后含羞带怯的退到了一侧。

“可是小五小六过来了?”一个老妇的声音响起。

肖宁头一次见赵老太君,她行了跪拜大礼,既然侯府都将她和良哥儿当作赵家子嗣了,她肯定不能再生分了,以手伏地道:“给祖母请安,祖母安泰长寿,福泽延绵。”

赵老太君还没见过王氏,但赵凌对王氏的痴迷,她却是看在眼里,今日一见肖宁,似乎明白了什么,抬了抬手道:“孩子,快起来吧,今后啊,你就是赵家人了,无须多礼。”

肖宁这才起身,她身子一轻,感觉到有人抬了一下她的臂膀,再回头时,赵慎已经一脸寡然的看着别处了。

良哥儿也学着肖宁的样子给找老太君行礼,只是他才刚醒,样子实在是可人乖张,逗得赵老太君一阵哄笑。

肖宁却笑不出来了。

她早就知道会在侯府碰见老熟人。

这不,赵淑婉正眼神不善得看着她呢。

赵淑婉比她大了好几岁,前世她太过任性,以至于和朱明辰早早便私定了终身,否则她这个侯府嫡女,怎会只是朱明辰的侧妃呢。

赵淑婉为人不恶,就是太过刚烈,当初温玉身为次辅大人的孙女,她做了辰王府的正妃,一开始还与赵淑婉斗的死去活来,等到肖宁入了王府后,她二人就联手来对付她了,赵淑婉多半时候都是被温玉怂恿的。

肖宁谈不上讨厌她,但也没法喜欢她。

谁也不会对一个曾经害过自己的人存了欢喜之情。

不过,赵淑婉是嫡女,而她自己呢,则是侯府的继.女,算不得嫡亲,她还得掂量着。

肖宁朝着赵淑婉福了一福,“三姐姐好。”

肖宁先服软,赵淑婉一时间也不好找茬,再者她从宫里之后已经闹过一次,父亲非但没有宽慰她,还险些将她禁足了。

禁足是小事,可若见不到表哥朱明辰,可不得让她郁闷一阵子!

侯府人物关系简单,没有姨娘小妾之类的,也没有隔房的长辈,见礼之后,肖宁和良哥儿就被下人领到了梅园。

赵慎全程没有说话,在走出梅园时,赵淑婉叫住了他,她一向对他不敬重。

其实,按着月份来算,赵淑婉的生母死之前,赵慎已经出生了,赵淑婉一直以为是侯爷在外面养了外室,才至于母亲早逝。

就算赵慎比赵淑婉大,她也偏生要当老三。

“我问你,是你去接小五小六回来的?” 赵淑婉问道,又说了一句,“梅院中了一片腊梅,一入冬,景致极好,我还想着年底搬进去住呢,到底是谁向父亲提议将梅园给他们住?”

光听这话,赵淑婉对新来的弟妹就是相当的不满意。

赵慎步子微滞,却没有回头,闻言后继续抬着长腿悠然的离开了。

赵淑婉在他身边连叫了好几声,“老四,你给我站住,我问你话呢,你听没听到?!”

回答她的,只有赵慎孤漠的背影。

初来乍到,肖宁肯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将良哥儿安顿好之后,她便一直在梅园没有出来过。这几日侯府忙碌,赵家的远亲陆续来了京城,赵老太君事忙,这几日就免了晨昏定省。

时间转瞬即逝,大婚的日子眨眼就到了。

侯府热闹异常,来的都是当朝权贵,肖宁在侯府不认识什么人,身边也只带了春竹和夏雪,这二人还是肖府的人,肖宁却是撵不走了。

外面炮竹声连天,一直响了一午后,肖宁都分不清吉时了。

春竹跑过来告诉她,“姑娘,夫人的花轿来了,是侯爷亲自去接的,眼下正在拜堂,您一会就能去婚房看夫人了。”

侯爷的洞房?她可不敢久留,看赵凌娶母亲的这火急火燎的架势,即便是肖宁重活了一世,她也甚是诧异。

见春竹和夏雪这半年来忠心耿耿,肖宁疑上心头。

肖宁没有去看王氏,母亲能得赵凌如此怜惜,她对母亲已经很放心了,只要她过得好就成。但肖宁身边人容不下可疑的人。

肖宁让侯府的下人退了出去,将春竹和夏雪单独叫了进来,她才十一,随了王氏生了一副娇小的身板,长的玉雪粉嫩,但这时却冷着一双眼,叫人捉摸不透。

“姑娘?”春竹问了一声。

肖宁的视线在春竹和夏雪身上来回巡视,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此言一出,肖宁当即后悔了,她问了这话,不就等于是自己看出了端倪么?

那幕后之人岂不是很快就会知道?

但话已经说出,她无法收回,眼下就等着这二人如何回答。

如她所料,春竹和夏雪装傻充愣,“姑娘,您这是何意?奴婢们自是愿意跟着夫人和姑娘身边伺候着,奴婢们再也不想回肖家了。”

不过是两个丫头,肖家倒也不会来要人,但这些官宦人家的下人都是有卖身契的,肖宁之前查探过她二人,卖身契却在她们自己身上,这就很不寻常了!

肖宁没有继续打草惊蛇,便放了春竹和夏雪离开了。

她这阵子已经有所察觉,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又说不上来。

总感觉有人在窥视她。

赵凌这一生成了三次亲,今日也是第三次拜堂了,但心境却是不太一样,急迫中带着些许期盼,但又格外慎重,比前两次半点没有马虎。

拜完堂,赵凌送了王氏去了洞.房。

赵凌虽为武将,但绝对不是那种没有头脑的莽撞之人,今日却是内腹火烧火燎,行为举止略显燎原只势。

掀开红盖头那一瞬,他竟有些怔住了,他也只见过王氏几次,但王氏从来都是不施粉黛,那般虽也好看,如今这样,更是风情诱人,红唇黛眉,鬓角妍丽,她只是看了他一眼,立即又低垂着眼眸,那长而曲卷的睫毛还在发颤,又惊又羞的眼神在她眼底逐渐散开,直荡入赵凌的眸中。

新娘子绞着帕子不说话,新郎官干愣着竟是不动作了。

全福人不得不提醒一句,“侯爷,该撒帐了。”

赵凌才回过神,痴痴的笑了两声。

赵凌和王氏虽不是头一遭,但这婚礼事宜分毫没有简化了去,该办的一项也没落下。

仪式结束,赵凌的脸突然凑了过来,对准了王氏的耳廓道:“我很快就回来。”

婚房内有不少高门贵妇,初闻定北侯夺.人.妻的事儿,她们也是颇为惊讶,今日一见王氏容色,倒也有些明白。

众人也不敢多逗留,这侯爷说不定一会就来了。

王氏身边除了芳婆,和碧书碧墨之外,还有几个面生的下人,长相都很标致,一看就是府上的一等大丫鬟。就连她们身上所穿衣料也非寻常小门小户能企及的。

碧书今日还在发髻斜插了一朵滚金边的红绸小绢花,显得俏丽脱俗,“夫人,您可饿了?侯爷方才吩咐过,让您先吃,他晚些就过来。”

王氏双颊染霞,也不知是胭脂?还是羞涩的?

他今日自是要应酬宾客,若是那么早就回房,旁人会怎么想她?还不得将她当作狐媚子了。

奈何王氏是新妇,有些话她都没法说出口。

“我不饿。”她哪有心思用饭,当初救了赵凌,大夫给他换药时,她无意间瞥见过一次他的体魄,此刻一想,她但真有点后怕。

文人和武将是真的不一样的。

少顷,赵凌当真又回来了,他来见王氏时,还特意扶正了胸口的大红绸坠花,眼神迷离中泛着异彩,明明还没喝多,却已显醉态。

听见沉稳的脚步声,王氏错愕的抬头,她这才刚除去大妆,原本想沐浴,没成想赵凌这么快就来了。

赵凌还没靠近王氏的时候,步子就顿住了,芳婆等人瞧着不太对劲,纷纷悄然退了出去。

这下王氏更加紧张了,赵凌看见她一双白皙的手紧紧的攥着大红喜被,白的粉嫩,红的娇艳煞是养眼。

这便是他的妻啊。

赵凌眸光火热,置于腰间的大掌紧攥,喉结滚动了几下,“你,你别惧,我并非克妻。”他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

第一任妻子是生下赵翼之后得了肺病,第二任妻子是难产血崩而死。

赵凌对她二人虽然算不得情深,但他这人对自己的女人一定不会差,还远赴南洋请了西医过来,还是没有救过来。

赵凌自诩已经尽力了。

他这话让王氏错愕了,更是无言以对。她可不怕什么克妻,换言之,如果不嫁赵凌,她都不知如何跟肖家抗衡,要是一双儿女被抢走了,不亚于要了她的命了。

王氏对赵凌是心存感激的,他的出现,拯救她于一片茫然无措之中。

“我……妾身知道的。”此前,侯府的嬷嬷去王家教过规矩,王氏虽是不甚习惯,但还是这样自称了。

她知道?!

赵凌一阵狂喜,世人对他是有误解的,他这样的人怎会克妻呢?浑说!

他看着王氏妍丽之态,心中奇痒,索性大步走了过去,他干脆就在王氏身侧坐下,顺手就捏住了王氏的一只小手,窝在掌心捏.了.捏。

常年练兵的武将,又是十几年没有挨近过女子了,何况王氏还是他自己心仪的人,这猛然间的碰触让赵凌如同置身四月花海,美妙不可言喻,却又如同将他架在烤架上,让他通体煎熬。

“你无需紧张,对了,告诉你一件事。”他的脸凑了过来,试图与王氏拉近距离。

王氏从不知道他二人已经熟悉到了这个程度,但既然是夫妻了,他想告诉她事情,那便说吧。

王氏点了点头,那双大眼莹润可爱,哪里像个妇人?倒像个受惊过度,又羞.涩.难耐的姑娘家。

赵凌认真道:“我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

呃?

王氏的红唇动了动,半晌才说了一句,“那,那就好,恭喜侯爷。”

‘侯爷’两个字太过生疏,赵凌不甚喜欢,但他猜小妇人肯定还未适应,且等过几日再改称呼也不迟。

赵凌不懂男女情爱,但也知道今晚是大婚之夜,他肯定不能让妻子独守空房。酝酿了少顷,赵凌道:“我先出去,你且沐浴。”

他说的很直白,王氏的脸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

赵凌到了外间,又唤了丫鬟进去伺候着,他耳力过人,约莫着王氏已经穿戴好,心一横再次踏入了内室。

大红火烛烧了半截,娇妻一身玫红纱罗,俏丽丽的坐在床榻,她脸颊微微瞥向一侧,似是欲.拒.还.迎,赵凌哑声道:“都下去吧。”后面的尾音近乎听不见了。

内室的烛火通明,王氏一抬眼就看见赵凌异常明亮的眸子,她心一颤,问道:“妾身伺候侯爷洗漱?”

赵凌自是欢喜,反正马上也要坦诚相见了,“也好,你看看我身上的刀疤难不难看。”

王氏:“………”她心道:侯爷年纪也不小了,怎的一直在说浑话?

两人入了净房,赵凌站得笔直,张开了双臂,示意王氏可以上前伺候了。

可没一会,赵凌可能嫌弃她动作太慢,索性.自己解.衣,浴.桶很大,足可容纳两人,赵凌神色虔诚且认真道:“去里面可以看的更清楚一些。”

王氏惊呼声刚发出喉咙,人已经被抱入了浴桶,而赵凌的手不仅可以杀敌,宽.衣.解.带的本事也相当了得,王氏眼睁睁看着刚穿好的睡袍又不见了。

这样的场景太过惊悚。

不过更惊悚的还在后面,不出一刻,王氏就彻底明白了武将和普通人的区别,若非她已经生过一儿一女,怕是今天晚上没法安然渡过了。

赵凌肤色呈现麦色,坚实强.劲的胸.膛条线极为优美,每一寸都彰显着力量,同样也是麦色,但王氏偶然一瞥,却见他下.身.那些地方竟是一片.白皙,尤其是.腚.........

他浑.身.上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醒目异常。

赵凌也不遮挡,他之前的妻子都不敢看他的,但王氏一下就傻愣住了。

“怎么了?”赵凌明知故问。

王氏忙移开了视线,她几乎是将惊呼声压在了嗓子口。她十年前嫁给过肖程,早就不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但与赵凌单独相处短短半个时辰,她便彻底颠覆了所有的常理。

莫不是高门大户之中的人都喜欢这么玩?

赵凌相貌俊朗,只是肤色略显暗沉,但他毕竟是个男子,又是武将,这并不影响他的整体风姿,此刻一见赵凌的‘庐山真面目’,王氏这才想通,为何赵家的三位公子都生的貌若潘安,面若冠玉。

原来,赵凌的真实肤色竟是......

“没,没看什么。侯爷,妾身伺候您穿衣吧。”王氏脚底板都软了,如果不是倚靠着赵凌,她怕是已经瘫软了下去。

赵凌低沉的嗓音笑了两声,“穿衣作何?今日良辰美景,夫人不觉得浪费了可惜?”

王氏:“......”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定北侯么?

净房这一遭结束,王氏已经是熬到了极限。

她.喘.息休整间,滚.烫.酡.红的脸被赵凌摁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休息。

赵凌的胸口起伏强烈,比任何时候都要心绪不定,他彷佛回到了毛头小伙时,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

尘封了十几载的欲.望.一夜之间被彻底打开,突勇之势还未消减,他需要更多的满足。

与王氏而言,还没弄清楚状况,她只记得全程中,赵凌一心两用,更是说起了大漠孤烟下的骑马凯旋的男儿,还有边陲永不枯萎的老槐树,有那么几刻,王氏忘却了这是洞.房.花.烛,她脑子里所浮现的是从未见过的豪迈场景,她的男人是手握长矛的将军,在那边风月飘摇的疆土上挥洒热血,成就了一个男儿保家卫国的夙愿。

前一刻,她彷佛置身其中,是这辈子从未有过的体验,肖程已然在她脑中烟消云散,面孔已渐模糊不清。

王氏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就忘却一个人,而且忘却的干干净净。

此刻,与赵凌而言,他则是寻到了某种圆满。

终于,日日夜夜惦记着大半年的女子成了他的妻了,肩头的担子又重了一分。他喜欢这种圆满,起码日子又有了新的盼头。

绫罗喜.被,戏水.鸳.鸯。

二人已经上了榻,赵凌这时神色严肃,却也嗓音暗哑,“芷婼,你现在是我的妻了,这今后生儿育女也是免不了的,我侯府什么都不缺,但这子嗣一块依旧需要你日后多多努力,今天是个开始。”

王氏:“......”

侯府的三位公子个个皆可独当一面,王氏还真没想过这么快就给赵凌生孩子,她双眸迷糊,几近睁不开了。

带着厚茧的手带来一阵新的颤.栗,王氏如搁浅在岸边的鲛人,半点挣脱不得,“侯爷,明日要认亲。”她脸皮子薄,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侯爷早不是二十大几的年轻了,怎的一点不知节制?

王氏今日算是开启了全新的认知。

以前所认为的床.笫.之间,原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她宛若新生的妇人,又或是新婚头一遭,体验着不曾有过的体会。

又是一番春.帐.锦.瑟。

到了后面,王氏像条即将窒息的美人鱼,说话也成了累赘,奈何那素寡了十几载的猎人却只是刚刚开始,先是循序渐进,浅尝.辄止,之后就是大快朵颐,不吃个一干二净,绝不会罢休,最后连骨头也没给她剩下。

皓月当空,初春的侯府景致极美。

屋檐下的灯笼将息未灭,今日是侯爷大婚的日子,比初婚时候还要隆重,按着侯府的规矩,府上得燃一夜的大红灯笼。

梆子刚敲过五更,守夜的下人用了细长的竹竿将红绉纱的灯笼挑下来,换上了新烛,又小心翼翼的挂上去,半点不敢马虎。

侯府从今个儿开始便有了女主人了,日子也会与以往不一样了。

初春的半夜凉意渗人,赵夔却是穿着单薄的在院子里散步,他在一处小亭下看见了正对弈的两名少年。

即便隔着数丈之远,赵夔也一眼就辨认出了赵翼与赵慎二人。

赵夔走了过去,以兄长的身份道了一句,“老二,老四,你们两个是没睡?还是起的太早?”

赵家三位公子都喜洁,如若不是在军营或者边陲,无论春夏秋冬,必定每日沐浴更衣,但很显然赵夔,赵翼,与赵慎身上所穿的依旧是白日时的锦袍。

赵翼没说话,俊脸看不出憔悴,却是醉意未消,侯府虽禁酒,但今日特殊,三兄弟帮着赵凌不知道挡了多少杯,否则赵凌岂会那么快就能去洞房?

儿子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赵翼直白道:“今日不知怎的,无心睡眠,却见老四也在庭中散步,便叫了他下了两局。大哥,你席上没喝多少酒,你怎的也出来了?莫不是也睡不着?”

赵夔身为嫡长子,他这个岁数早就该娶妻,房里倒是有两个伺候的丫鬟,但他这人终究难以融入世俗,那种女子如何能成为知心人?不知心的话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坦诚相待’?

即便是解一时之需,也没法身心畅快。

至于赵翼和赵慎,据赵夔所知,这二人还是雏.儿,理应不懂他的苦楚。

赵老太君不是没有送过开脸的丫鬟去他二人的院子里,也多次暗示过二人,但他二人不曾开窍。

赵夔身为兄长,其他的事可以教导兄弟,可这种事总不能也由他来开导。

赵夔撩袍坐下,见赵翼和赵慎的棋局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他也无心对弈,便道:“明日认亲,你们两人对待新母亲要客客气气,切不可拂了父亲的颜面。对了,小五和小六都住在梅园?这梅园虽大,但小六到底是个男孩儿,过阵子让他腾出来。”

赵翼莫名奇怪的看着他,大哥平日就爱多管闲事,今日明显画蛇添足。

梅园又分东西苑,良哥儿还小,侯府也给他配置了专门的嬷嬷照看着,暂时用不着另辟院落。

三兄弟端坐在亭台下,莫名的陷入一片沉默,俱是不言也不语,好像谁也不想挑破某件事。

同时,也俱不想承认某件事。

少顷,赵夔道:“该休息了,都回去吧。”

赵翼很犀利,他觉得自己务必得关心大哥的状况,“大哥,你也该早日成婚了。”

赵夔眸色一滞,他是侯府的世子爷,婚事逃不的,将来娶到了合心意的女子是他的运气,可如若仅仅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结果,他也只能接受,随之便是浮跎一生。

赵夔没有理会赵翼,转而看向赵慎,“老四,老二思.春.无法入眠,你又是怎么回事?”

赵翼:“!!!”

赵慎:“………”

他还是那副不问世事的表情,且不论今日是什么日子,又或者他是不是想起谁了。

易州,五更刚过。

太子从昏迷中猛然间醒来,侍立的监事太监忙上前问安,“殿下!殿下您可总算是醒了!”

朱明安环视四周,记忆如潮流般涌来。

他知道这里是易州一处客栈,易州乃节制紫荆诸关重镇,他奉帝王之命前来监督产墨一事,实则却是为了和易州总兵会面。

朱明安在外人眼中是个和善宽厚之人,他是帝王最为宠爱的儿子,在所有人眼中,将来必登龙位,但朱明安此时却很清楚,他的结局究竟是怎样的。

额角大滴的汗珠滑落,朱明安长吁了一口气,万幸那只是一个梦魇。

记忆又被拉回现实,朱明安知道自己回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谋划的时候。

侍立递过来的汤药被朱明安大力拂开,他虽是自幼在宫廷内养尊处优,但绝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他朱明安不会再那样死第二次!

“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可发什么了大事?”朱明安虽远在易州,他在京城岂会没有眼线?

心腹上前一步,不敢有半分不敬,半低垂了眼眸,“禀殿下,定北侯今日大婚,据说新娶的侯夫人曾是肖家二爷的平妻,定北侯此番有夺.人.妻之嫌,不过陛下并未责难。”

定北侯府是三皇子的母族,也同样备受太子关注。

心腹以为太子会抓住这个机会,却闻他急声道:“你说什么?肖家二爷的平妻?你再说一遍!定北侯新娶的夫人可是通州王家女子?!”

心腹微愣,没想到太子对京城的事会如此了如指掌。

“殿下,您所言即是,侯夫人的确就是肖家二爷的平妻,您看咱们是否借题发挥,给赵家一个重创?”心腹问道。

朱明安苍白的唇角溢出一抹浅笑。

这算是洗净繁华之后的再续前缘么?

定北侯竟娶了她的母亲,这一世她的人生不一样了,那他呢?也会不同吧?这一次鹿死谁手还真是不一定了!

“来人!准备启程回京!”朱明安的目光盯视着烛台里的如豆灯火上,眸底的阴郁逐渐荡开,最终成了骄.淫的狂妄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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