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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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不想结婚了,我觉得他这人有点不实在。”

“你别耍小孩子脾气,这请柬都送出去了!还不是你自己惹的事儿吗?谁让你先有了!不结婚?你让爸这老脸往哪儿搁?”

“爸,你别成天跟他搞在一起,尤其钱什么的管管紧。”

“哎投资这事儿你不懂。这是男人的事儿!况且费可让我买了好几个股票,都赚大发了!”

“爸,我怀疑他在外面有人了……”

“我看你成天在家里,待出毛病了吧?我现在烦心煤矿的事儿,还指着他爸呢!”

“爸,我觉得活着太没劲了……”

“你别在这儿胡搅蛮缠的,你要是真觉得没劲,就从窗户出去!你爸这儿还不够乱么?”

……

有无数次机会,佳佳完全可以走上另一条路。可无数次陈树发都亲手将女儿推上了绝路。

就连在婚礼开始的前一刻,佳佳还在犹豫着。陈树发劈头盖脸骂了女儿一顿,她哭着跑去了洗手间。他没想到,她遇到了何姗。他不知是否该怨恨何姗当时对佳佳的规劝。可换作任何一人,也许都会对一个险些落跑的准新娘说上同样的话吧。

不管怎样,在婚礼上将佳佳的手递到费可手上的人正是他自己,没有人逼他。而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刻他心中所想的是:这桩婚姻会是多么成功的一笔买卖啊!

是的,买卖。所有的祸根都是他一手埋下的,祸根长出的苦果自然就该由他自己来尝。

“哎!那边有一家银行!”张宣拍着车窗叫了起来。

陈树发停在路边,跳下车就往取款机跑去。他把银行卡插进机器,颤抖着手输进去密码,在看到了屏幕上数也数不清的零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一手扶着取款机,对张宣喘着气笑道:“是真的!”

张宣捏着手上一张银行卡,推开陈树发,激动地说:“该我了!”

苏茜开出去了好一会儿,总觉得忘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她才意识到把胸针落在白马别墅了,可她也没有掉头回去。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她得找到一个信号好的地方打个电话。

费可的信令她喜忧参半。

“……我没想到那次在街上偶遇,你会主动跟我打招呼。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我,那段时间我还是挺快乐的……我在上海的三处房产受益人是你。另外我已经找好人了,你联系下面这个电话,他会处理你先生保外就医的事。用不了多久你先生就会放出来了。好好过日子吧。费可。”

苏茜将车停在了路边。她拨通了信上的号码:“你好,我是费总的朋友,我姓苏……对,白明礼是我先生……谢谢你,但是不必了……嗯,我确定,不用麻烦了,这是我们家的事……对,这也是费总的意思……”

苏茜放下电话,靠在椅背上。方向灯一闪一闪的,在逐渐浓重的夜色里也只是微弱的一小簇。

她的身体是疲倦的,可心里却有种想要大喊大叫的激动。她本想过几年寻个借口便把婚给离了。她勤勤恳恳守在外面好几年,照顾两家老人,也该赎清犯下的错了吧。

可若是白明礼现在就出来,叫她如何再面对他?她可以预计到一个充满了苛责与忏悔、怀疑与小心的婚姻在前方等着她。她觉得已经仁至义尽,并未打算将一生就这样交待了。她还那么年轻,有了上海的三处房产,她可以把工作辞了,另寻个城市,从头开始。

对,她要从头开始!也许她会再在街上偶遇什么人,又展开一段精心策划的罗曼史。就像当初她见到费可时,主动穿过马路打招呼的是她。悄悄藏起戒指,隐瞒婚史直到最后一刻的是她。穿着精致的蕾丝红裙,心中暗暗抱怨面馆小店脏乱差的也是她。

她从国外留学归来,若是穿上华服,外表也不比当红女明星差多少。可周遭的一切,地铁上不怀好意的拥挤,文印室里的闲言,厨房瓷砖上难以擦去的污痕,还有她那平凡到无聊的婚姻,在她看来都是上天偶尔的失误,本不该让她久居其间。

她需要的是出其不意的惊喜相见,耳边窃窃的甜言蜜语和放纵肉体的抵死缠绵。即使这意味着世俗压力和身败名裂的风险,在她看来都是精彩人生的必备之物。

她要把生活过成戏剧,就必须要有华服美宅装饰舞台。自然,也少不了为这一切幻想服务和买单的有钱情人。她惦念那种诱惑与被诱惑的感觉,明知自己将来可能又会踏入陷阱,心里却充满了被诱惑的愉悦。

若是再有一次机会,她也不会再犯傻,做起复杂的美梦,以为单靠一千万救人一把,东山再起的男人就会对她感恩戴德,就会将她从乏味的婚姻中拯救出来。

而阻拦她新生活计划的,现在看来也就只有那个可怜的、为她身陷囹圄的白明礼了。

对于苏茜来说,承认自己的平庸,恐怕是世间最难的事了。能匹配上她的婚姻或是爱情,注定该是不平凡的。她在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想清楚了未来几十年的路。

她重新发动了汽车,开进了夜色里。

程昊摇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他看着太湖对岸的点点灯火,皱着眉头,一口一口抽个不停。

刚刚给费可的律师打了一个电话,证明了费可的确是将一家即将上市的公司股份转让给他了,协议上就等他签字了。1亿?2亿?总之是一个大得惊人的数目。从投资回报率上来说,也许费可是他做过的最成功的一笔投资了。

程昊拿起副驾驶座位上的那两页纸又看了一遍。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他本以为费可会写一些特别的话给他。甚至在他拆开信的那一刻,他还隐隐抱着一种期待的心情。可那封信里,只有一份对折的整整齐齐的《股权转让协议》。这份协议上也只有公事公办的字眼,再无多余的话。

其实,从在飞机上遇到费可的那一刻起,程昊对费可的心思始终就很直截了当——他喜欢费可,想得到费可。

即使现在一想到那张柔和青涩的脸,他的喉咙仍会一阵耸动。想起在酒吧他嘴对嘴喂费可喝下去加料的酒,想起看到湿漉漉的费可出现在家门口时的欣喜,想起费可洗澡时在玻璃门上那曲线分明的影子,想起在烟气缭绕的厨房里他们在灶台的火焰旁大汗淋漓……这些充满情欲的记忆氤氲又沉重,坠在他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他对费可的感情也是复杂的。就算费可骗了他,他有愤恨也有咒骂,但还是难以清楚地将这些怨懑从一团乱麻般的情绪里分离出来。甚至后来有一天他在晚班的国际航班上偶遇费可,即使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费可说要补偿他,除了在洗手间里解开了裤带,他还告诉程昊一个上市公司收购煤矿的内幕消息。程昊再次选择相信了费可。他把一大笔钱投入到股票账户上,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金融圈里扩散开了消息,无人知道消息的源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最后当然是败了,一败涂地。所以他对煤老板那么憎恶,因为一提起这个行业就会让他想起曾经的愚蠢和失败。

可这些他都只能埋葬于内心深处,无人可以倾诉。他是金融界的精英,标准的配置应是有个妖娆的女友或是贤惠的妻子相伴。即使这个行业的风气再怎么开放,他还是没有勇气去探测他人宽容的程度。更不用说他那远在西北的守旧父母,还在巴巴地指望着儿子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程昊耿耿于怀的是,费可对他究竟有没有过一点意思。

“别来找我,你干的丑事,自己心里清楚。”

他忽然想起当初费可留给他的那个字条。再加上现在的这封信里,省略了所有可能的忏悔、解释,或者哪怕只是平淡地打个招呼。程昊自嘲了一下,也许从头到尾费可都是厌恶他的。也许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那么用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来买断这个结论,看来也不算太坏的结果。程昊长叹一口气,将没抽完的烟卷扔出了窗外。也许是该找个人安定下来了。

他拿起了手机。

费可松懈地陷在椅子里,烟卷已经烧到了根部。他倾身把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

“你看,正如我说的,他们并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说出全部真相。”

何姗咬住嘴唇不说话,因为费可也像是在指责她。

见何姗没吱声,费可又问:“怎么?你不相信我?都到这时候了,我还有必要骗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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