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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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小孩走得不见了人影,林奇咳嗽一声,笑道:“绣春也在,正好。今日过来这事,正和她有关。”

陈振还不明所以,更不晓得这个瞧着表情严肃的朝廷武官跟着林奇跑来自家做什么。忙招呼入座,待上过茶后,林奇便道:“这位裴小将军,乃是凉州裴刺史的族弟。”

陈振忙道久仰。裴皞淡淡点头,维持自己面瘫状的同时,偷偷打量了下一边的这个美貌女孩。

林奇想说什么,绣春已经心中有数了。果然,见他面带忧色,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堆后,道:“三月中殿下离京前,一切都还好好的。我特意教导了随军军医,让定期照咱们先前的法子上药推拿。不曾想到了那边,据裴小将军说,殿下竟又犯了旧疾,十分严重,军医束手无策。如今那边的局势,又一触即发的,可想有多急人了!我j□j无术,太医院里,蒋太医他们怕万一治不对症,去了反而贻误时机。商量一番后,一致觉得还是你去最恰当了。“他转向已经微微变了脸色的陈振,“不知老太爷肯否放人?陈姑娘意下如何?”

林奇说到最后的时候,心里其实一直也还有些不解。

裴皞数日前才从灵州赶回上京,此番回京目的,是要押送一批军中急需辎重去往灵州,明日便要动身,可谓十万火急。他也带来了魏王再次发病的消息。内阁忙让太医院派人,紧急赶赴过去。昨天一直在商议此事。

让胡太医他们去,老实说,林奇不是很放心。在他看来,除了自己,就是金药堂的那位大小姐是不二人选了。只是此番不是在京中,而是奔赴千里之外前线灵州。虽说是替魏王殿下去治病,但考虑到对方毕竟是个大姑娘,总是有些不便,料想陈振也不愿意。林奇为人厚道,便想着自己过去算了。没想到他刚一开口,竟遭这个裴小将军的一口否决。他虽没明说,但听意思,竟是非要陈家的那位女郎中过去不可。林奇不解。但见对方死活不要自己,也就只好上了陈家的门,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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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奇此刻在腹内嘀咕,这个看起来面瘫的裴皞小将军,见对面陈家老太爷的脸色唰地变得不大友好,心里其实也在大呼冤枉。

真的不是他在故意为难人家。而是奉命行事。指使他这么做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叔叔兼上司裴度。

他离开灵州前,那里虽厉兵秣马,到处是紧张的备战气氛,但魏王殿下明明好好的。除了不大说话、有几次他半夜起来解手,撞到他独自一人对着月亮不去睡觉外,别的都很好——反正他从前一贯也不怎么说话,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对着月亮吟几句诗什么的,所以在裴皞看来,魏王一切都好就是。但是在他奉命回京的前一天,裴度忽然叫了他过去,说殿□边的这个军医不顶用,让他回京后,捎带个郎中过来。裴皞自然遵命。不想他又加了一句:“别把太医院里的老头子给我拎过来。要金药堂的那个女郎中。记住,一定要把她弄过来!”

裴皞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一个女郎中,追问了几句后,便问道:“她是女的,干嘛要她来?多不方便!”

裴度说:“殿下的病只有她能治。”

“殿下什么病?”他追问。

裴度嘴巴张了下,随即瞪他一眼,“你小子不懂!问那么多干什么?”

“万一人家不肯来呢?”

“你说殿下犯了旧疾就行了!总之,绑也要给我把她绑过来!”

他叔叔粗声粗气地道。

于是魏王殿下就这样“被犯旧疾”了。至于自己的叔叔,他干嘛非要自己把这个女郎中给弄过去,老实说,他到现在也还是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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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忽然竟冒出来这样一桩事。要自己的孙女去千里之外的前线灵州!

倘若昨天的赘婿上门是天上掉馅饼的话,现在这消息就是天上炸惊雷了。刚揣了一夜还没热乎的馅饼顿时被炸得成了沫沫儿。

他急忙看向林奇,连装模作样的话也不说了,连连摆手,焦急地道:“林大人,这如何使得?绣春是个女孩,去那种地方,这怎么成事?派旁的人去也未必不成啊!还望林大人多多体恤啊!”

林奇看了眼裴皞,见他仍是面无表情的,丝毫没通融的意思,压下心中的愧疚,叹道:“殿下的旧疾,老太爷你也晓得,一旦发作,那种痛楚,非常人能想象。先前也就只有我和绣春二人能对付。本来呢,这事无论如何也该我应承下来的。偏我刚老家回来没多久,太医院里事多得紧,太皇太后那里也时常召用,实在是出不去,这才没奈何,只能让绣春去了……”他瞥了眼微微垂眼,始终一语不发,也看不出什么明显表情的绣春,“所谓医者父母心,更毋分男女,能者居上,这道理,绣春应也知道。殿下为了社稷百姓不顾病体,毅然远赴边关,咱们这些做臣民的,自也当尽一分心力才对……”

陈振哑口无言了。

这样一顶大帽子压下来,他心里就是有再大的不满,也是张不开嘴了。

裴皞再次偷偷看了眼坐自己边上的那个女郎中,忽然觉得,自己叔叔的这个命令好像下得也不错。一下站了起来,一锤定音:“那就这样了!军情紧急耽误不得,明早便动身!”

☆、56、第 56 章

裴皞话音刚落,陈振和林太医的目光便唰地落到了绣春的身上。

她终于慢慢站了起来,迎上了裴皞的目光,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知道了。明早我会随裴将军一道上路。”

她说话时,神情平静。声音略微有些低沉,但吐字却十分清晰。

裴皞一怔。原本以为她会不情愿。但看她现在这样子……

好像没有不愿,但也看不出情愿……

算了,去那地儿,征夫劳役都是被迫,她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反正,已经听到了她的肯定答复,也就表示自己完成了上司交代下来的这桩特殊任务,这就够了。

他朝她点点头,转身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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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陈家灯火几乎彻夜不灭。绣春忙忙碌碌,最后收拾出了四五口的箱子。除了装自己日用换洗之物的那口小箱外,剩下的,全都装了用于外伤处置的纱布、止血镇痛类药物以及别地儿不大容易见到,但她觉得相当好用的心得药。

陈振气恼了半晌后,已经无奈接受了这个现实。但过来的时候,看到她弄了这么多的药带过去,还是有些意外。这简直就像是要深深扎根下去的样子。面对祖父疑惑的目光,绣春微微笑道:“人既然过去了,药也带些去吧。那种地方,流血牺牲的多了,有些药却未必有。我见到了,要是能帮,总还是要帮的。”

陈振视线扫过那几口装了满满药材的箱子,摇头道:“绣春,你若是男儿身就好了。偏生就了女儿身,做的却尽是男人事。算了,方才林大人说的也没错。倘若没殿下,你外祖沉冤也无法得以昭雪。他对咱们家有恩,于公于私,咱们也该回报。就当这是回报吧。你去了后,诸事要小心,早日归来,爷爷在家等你。至于这议亲之事,也就只能等你回来后再说了。想来你舅父他们应能谅解。”

绣春点头,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陈振带了家人,亲自送绣春出了西城门,在那里与裴皞押送辎重的军队汇合,祖孙二人话别,陈振目送她,直到队伍的最后一辆车驶出了视线,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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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皞领的这支辎重军队,人数近千,以骡马为脚力拖车,装载器械、粮草、被服等军需物资。从上京一路西行,因辎重的关系,速度有限,估摸下月才能到。

绣春此次出行,自然恢复了男装打扮。也算是得到裴皞的优待,独自占了一辆还算整洁的小车。出发之前,她一直记着昨天萧羚儿的事,唯恐他真的会趁人不备钻进自己的箱子,不但一一加锁,还特意检查过自己坐的车,见一切无碍,这才放心了下来。想来昨天的举动,应该是他一时兴起所发而已。如此,这浩浩荡荡的辎重队伍,昼行夜息,一路朝着目的地行进。

路上自然无聊。绣春便靠带出来的几本书打发难熬的时间。有时候看着看着,她也会走神,思绪飘忽到那位魏王殿下的身上。

这个裴小将军似乎对萧琅再次发作的病情并不十分清楚。昨天,她趁了中途歇息的时候,向他询问详情,他语焉不详,只含糊地说,挺严重的,然后就岔开了话题,主动跟她说自己在灵州之时的一些见闻,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与那天初见时的面瘫状相比,判若两人。弄得绣春的一颗心始终有些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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