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家有孔雀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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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费溪似乎完全忽视了易萧萧的存在,好吃的不是往费易轩的碗里拨就是给他父母。易萧萧面子上虽然和费溪过得去,但心里早拧成了一个疙瘩,老大的不高兴。她想,你父母来了就无视我的存在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老婆,和你过一辈的人。

她想归想,却没有显现在脸上,给费溪父母老大的难堪。易萧萧心里清楚,再怎么不满意,也不能守着孩子发脾气。更何况费溪做得也没有什么不恰当之处。所以易萧萧心里揣着不高兴,嘴上却不时迎合着费溪向他父母让着餐桌上的菜。

如果没有什么大事,他们老少三代同堂的晚饭还算说得过去,但还算融洽的气氛很快被打破。话是费溪爸先讲出来的,但他先说的是什么,吃饭的人没有太在意。倒是费溪妈不时向他递着眼色,要他赶紧说出他们闷在心里已久的话。

“你大伯家的大哥生了个儿子,前几天刚过了一百天,本来想打电话告诉你们的,我和你妈合计了一下,觉得你离得老远,不知道就当不知道吧。”

费溪忙着哄费易轩吃饭,没有全心思地听他父亲说话。要不是易萧萧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费溪还意识不到他的默不作声早惹得父母沉下了脸色。

“啊,哦,是吗?那还不错啊。我大伯一家有得乐,也有得炫耀了。”

费溪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易萧萧听得都别扭,就别说他父母了。终究还是易萧萧脑子转得快,不假思索地接过费溪的话茬抛出了她的观点。

“男孩女孩还不都是一样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你老家那边还是那个重男轻女的老思想。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还不是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拉扯大了。”

易萧萧的话音还没落下,费溪已经不止一次观察父母脸上神情的变化了。他知道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触动了他们那根好面子的神经。虽谈不上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但也足够费溪喝一壶的了。

“轩轩她妈,话不能这样说。在我们农村,一个男劳力就是全家的生活指望。一家要是没个男人撑腰,别人家都会欺负你。”

费溪妈快言快语地接上了易萧萧的话茬,压根就没想她一张嘴后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费溪不止一次试图打断母亲的话,均被易萧萧制止住了。

“妈,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个社会都是一个讲理的社会。我就不相信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就来招惹你。就是两口子吵架,一个巴掌还拍不响呢,更何况是外人。”

“你行了哈。有你这样和父母说话的吗?高粱叶子还有高低之分呢。别说了,赶紧吃饭。”

“费溪,你这是做啥呢。你耍什么脸子。他们娘俩说话,咱爷们就别掺和了。要我说,你妈说得没错。咱们农村的情况你还不知道,有时候为了一脚两脚宽的地都能打破头。”

“行了。你们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也不是我当儿子的不敬你们,你们的一些思想是需要改变一下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分什么男的女的。现在养一个孩子要花多少钱,你们知道吗?说出来得吓你们一跳。”

“还能花多少钱。我和你妈拉扯你们兄妹三个还不是一样挺好。你还不是读完大学在城里买了房子”

“行了。爸,你把话说到这里就别怪我说话难听不给你们留面子。你们仔细想想,这些年咱们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虽说不上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就我在城里买房子这个事上,你们还不是靠贷款帮我买的房子。”

他们一家人的话说到后来,几乎变成了一场温和的家庭战争。你一言我一语说将下来,都摆出了一副得势不饶人的架势,好像不分个胜负就不是一家人一样。

“什么也不说了。咱们爷们儿把话说到这个分上,我也不背你们了。这次我和你妈来麦城就是想问问你们俩怎么尽快给我们添个孙子。我们可不愿意受你们大伯家的气。”

“爸妈,你们这么想,事可就有些过了啊。再说,先不说我们俩没打算要,单就国家政策来讲也不允许。你们动的哪门子歪心思,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你别以为你多识了俩字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庄户人家。我和你妈来之前都查问好了,把你媳妇的户口迁到咱们农村,你们俩就可以再要一个。”

费溪听到这里傻眼了,敢情他父母上午问他易萧萧户口的事就是为了这个。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心生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易萧萧早听不下去了,抱着吓哭了的费易轩去了阳台。

老少三代同堂的温馨的晚饭时光被争吵击打得支离破碎。费溪气呼呼地和他父母理论着,全然忘却了这是在麦城,是在他和易萧萧苦熬了很长时间才熬出来的房子里。

费溪终究没有拗过他父亲。第二天天刚亮,他父亲就敲响了他卧室的门。听着有些犹豫不决的敲门声,费溪含含混混地唔了两声。等到他睡眼惺忪地走进客厅,他父亲已经收拾妥当。

“费溪啊,我和你妈商量过了,她在这里再住些日子,我今天赶早班车回去。”

费溪听完他父亲说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子,心想这老头子火气还挺大。这都过了一夜了,火气还没消下去。

“要回家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你和俺妈昨天才来,我还没领你们出去转转呢。昨天你不是说家里都安排妥当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这孩子,咱家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啊。我今天必须得走了,离开咱们那一亩三分地,我心里还真就不踏实呢。”

他们爷俩在客厅里的谈话声绵绵不绝地传进易萧萧的耳朵。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一刻安闲下来的迹象。最后,她实在是躺不下去了,只好起身走进了客厅。

事情没有因为她的加入而有所改观。费溪爸言辞中表现出的强硬弄得费溪很难堪,他只好无奈地顺从了父亲,答应吃过早饭后开车送他去麦城长途汽车站。

“费溪,别怪我不明事理,你妈的脾气你知道。现在她在你这里住着,我担心她和你媳妇会处不到一块去”

“爸,轩轩她妈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你和我妈也别往心里去。但在生孩子的问题上,确实是你们不对。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想抱孙子。再说了,这么些年我忙活为什么,不就是想走进城里,找份稳定又体面的工作吗?”

“理是这么个理。费溪你是家里的老大,我和你妈在这个世上还能活多少年,今后家里很多事都要靠你撑着。老辈人常说‘长兄如父’,不管以后你咋的,可要照顾你弟妹啊。”

“爸,你说这些做啥。这些年你和俺妈供我上学不容易。我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还能亏待了弟妹。”

“你说这句话,我放心了。你还要上班,别耽误了点,快回吧。你妈如果住不惯了想回家,你先往家里打个电话,我好去镇上接她。”

费溪爸坐上赶往他们县城的早班车走了。费溪站在爱车前看着临窗而坐的老父亲,内心被一种离愁浸淫着。大半年后,他再回想起今天的情景,一切已不能再以他的无动于衷展现。

费溪爸带着满身心的遗憾回了老家,费溪妈留在麦城无微不至地照看着费易轩。几天时间内,她对费易轩的爱护使得她与易萧萧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观。正当易萧萧准备放弃此前的成见好好与她相处时,她的口无遮拦又惹恼了易萧萧。

费易轩长得乖巧机灵,见人就露出笑脸,非常可爱。小区里的人们每每见到她都爱来抱抱她亲亲她。易萧萧劫后得女,更是疼到了心坎里。

一天傍晚,小区楼道里的人们又围坐在楼下唠嗑,逗费易轩玩乐。笑声中,费溪妈又滔滔不绝发表“高见”了。她说:“我一直都劝她再生个男娃,女娃再好将来还不是要嫁出去,生个男娃将来老了起码还有一个在身边。”

“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易萧萧气不打一处来冲费溪妈大喝一声,怒气冲冲地将费易轩从她手中抢抱了过来。

“男娃女娃都是你费家的骨血,你儿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易萧萧撂下这句话就抱着不明所以哭闹起来的费易轩离开了。费溪妈尴尬地僵在当场,她看着易萧萧离去的背影,脸上有些挂不住,一张老脸也不知道往哪里搁。

费溪刚才一直和楼道里的邻居们说着话,面对突然发生的事情,有些心急。他阴沉着脸色追赶着易萧萧回到了家里。费溪妈想不到费溪还是那么袒护自己,更想不到她一句无心的话竟然会让小夫妻俩吵个通宵。

“她的话再怎么难听,也是个长辈,你要尊重,哪有你这样的?”

他们小夫妻的争吵由此开始,却没有因此而打住。他们两人不管不顾地翻起了旧账,闹得费溪妈在小卧室里坐卧不宁。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会给小两口的争吵火上浇油。

过了几天,等到费溪他们小两口消了火气,费溪妈故意拉过费易轩,一边塞东西给她吃,一边唠叨:奶奶老了,做的东西不好吃,你不要介意;说的话不好听,你也不要介意

听了费溪妈似疯不疯的话,费易轩眨巴着眼睛不知所以然。易萧萧倒忍俊不禁笑了,费溪妈趁机抱住费易轩,叭地亲了一口说:哪有奶奶不疼亲孙女的。来,奶奶喂粥给你吃。

费溪妈想抱个孙子的心结也不是一天半日就结成的。易萧萧心里尽管老大不高兴,可她毕竟是费溪的妈,是她怀胎十月并一把屎一把尿把她丈夫拉扯大的。单凭这一点,身为女人的她似乎也没有个合适的理由来难为农村婆婆。

好了伤疤忘了痛。费溪妈是个脾气大大咧咧惯了的人。用她的话讲,如果她不那样,在他们村里还混不开呢。她说这话费溪打心眼儿里信,可易萧萧就不买账了。她最近着实有些反感费溪妈那些与城市生活模式不合拍的农村生活习惯。

上完厕所不冲水也就罢了,但在楼上住,总不能惹得左邻右舍都抗议吧。费溪妈刚来那会儿还小心翼翼的,但几天后就满不在乎地穿着费溪给她买的皮鞋在房间里来回穿梭了。

她知道任凭自己怎么不乐意,费溪妈一时半会儿也养不成穿拖鞋的习惯,一天两天下来,易萧萧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马马虎虎地过着。

事情在一个周末晚上发生了质的变化。这是费溪妈来到麦城的第二个周末,她和以往一样在房间里哄着费易轩玩,一家人就在这难得的融洽气氛里其乐融融地享受着三世同堂的天伦之乐。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他们被费易轩逗起来的笑声。

谁啊?

我楼下的。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费溪一听到房门外那破锣嗓子的吼声,脸色立刻阴沉了起来。他正欲开门张口回击,易萧萧却抢先他一步打开了防盗门。

楼下的?你是王阿姨的亲戚?

我是她女儿。我是她什么人不重要。你们家买不起拖鞋是咋的?怎么回到家里还穿着皮鞋在屋里跑来跑去。我看你们家也不是个跑马场啊。

你这是说话还是放

费溪你给我闭嘴。

易萧萧瞥了一眼费溪那愣头青的样子,急忙喝住了他还未出嘴的话。她心里想得明白,是他们先不占理的。

小伙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再说一遍我看看。前两天听家里老人说晚上楼上老是有很大的动静,我还纳闷呢。以前我也不是没在这里住过,看你们两口子也不是不懂礼貌的人

大姐,不好意思。孩子她奶奶从外边回来一时忘换了。我这就让她换。实在是对不起了。

楼下邻居的女儿见易萧萧一个劲儿地说好话也不好再纠缠什么,叮嘱了几句后噔噔下楼而去。易萧萧从楼梯间转身回家,她没有再回客厅,而是直接一声不吭地走向了阳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暂时搅散了他们一家人的欢乐。

费溪看见她妈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情,二话不说就起身去了阳台。费溪妈担心他们两人又要吵架,赶紧悄无声息地换掉了穿在脚上的皮鞋。

你刚才拦着我做什么。城里人就有能耐了,就能随便骂人了?你等着吧,看我今后怎么治他们。

你爱治谁治谁去,守着我说干什么。我说了多少回了,不经着厉害是不知道回头。你说说吧,你妈这才来了几天啊,左邻右舍差点没得罪全了。

你说话负点责任好不好。我妈老实巴交的也没得罪什么人啊。

行了,我不和你说这些没用的。赶紧的吧,让你妈把鞋换了。

既然如此,费溪也不好再发什么牢骚放什么狠话,只是愤愤地跺了两下脚向客厅走去。

这天过后的第二天,易萧萧正专心致志地在阳台上补衣服,忽然听到一声雷响:你要小心!

易萧萧被吓得手一哆嗦,针扎到了手指上。她回头一看,费溪妈正站在身后,指着她手上的针说:我就是要提醒你,有了孩子不能留长指甲,小孩子皮嫩可不能伤着。

听到费溪妈混杂着方言的话,易萧萧有些哭笑不得,不由埋怨了她一句:你走路没有声音,怎么突然说话就这么大声?

说话声音大也是罪过吗?我说话声音一向这么大,全村人都知道。

费溪妈不以为然地说着话并接连看了几眼套在脚上的拖鞋。她的意思明摆着是说:不是你们告诉我要穿拖鞋的吗?

可是,我被你吓得胆都快破了。

费溪妈的态度让易潇潇忍不住发火。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忍了几忍才说出这句略显温和的话。费溪妈也是一番好心好意,她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抢白自己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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