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您是心上人(1 / 2)
“您是心上人。”
女声落下,一众老男人大笑着鼓掌,涨红了一张张面色混沌的老脸。
沉平莛听着各方调笑,心下微微一顿,而后举杯一饮而尽,目光从对面那个叫朱鸿的女人脸上一掠而过。
是个漂亮女人。
是个漂亮还格外年轻的女人。
二十岁不到已经拍过好几部送展的电影,连他听着都有几分熟悉。
朱鸿,据说是取“照影惊鸿”之意,又是这么个朱赤嫣红的姓,他原本想着,大抵该是个眉眼明艳的丰腴美人。没想到这高官满座,她素着一张脸就来了,T恤短裤,马尾垂在清晰的锁骨边上,利落到几乎失礼。
年纪轻轻,却极沉得住气。
不大说话,却也不会任场子冷下来。
这个岁数能有这般气度,不免显出几分难得。于是三两句闲聊,大家问出,她和鲁时安的长孙女鲁妍私交甚好。
鲁时安,那是沉平莛的贵人。
话头当即转了过来,座中有人笑道:“我记得小沉书记的爷爷,名字里也有个鸿字。小莛,你和小朱倒是有缘分。”
他爷爷是半个方外人士,俗名沉青鸿,在江浙某些圈子里颇有几分知名度。
沉平莛微微一笑:“鸿字好,鸿是江边鸟。”
旁边人问:“好在何处?”
朱鸿撑着脸,长长的睫毛掀开,露出含笑的眼睛,悠悠插话:“您是心上人。”
鸿是江边鸟。
您是心上人。
一个虽不工整却足够巧妙暧昧的玩笑,众人大笑。好事人撺掇着二人喝一杯,两人没有推拒,目光一触而过。
心上人。
沉平莛放下杯子,垂下眼睛,一抹灯光下的眉眼浓烈从心头流过。
还真是个漂亮女人。
上座几句调笑,说小沉至今未婚,旁人再搭台子,两人便捆在一起,成了一饭的夫妻。
待酒足饭饱,大家一起推了散席酒。省长乔万国拍拍他的肩膀,跟他开玩笑:“把人家女孩子送回家,别急着回来。”
听见的又哄笑两句。
不多时,一行人从后门走了干净,朱鸿从洗手间出来,低头仔仔细细擦着手上的水:“没想到啊,你竟然会等我。”
沉平莛站在檐下,没有看她,却道:“你认识我。”
“当然,”朱鸿利落承认,靠过来,“沉书记,机心算尽,就奔着你来的。”
机心算尽。
沉平莛回过头,打量着这个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年轻姑娘,片刻后,挂起一点笑,不及眼底:“谁让你来的,鲁妍吗?”
“她让我来做什么,看看她久未联系的未婚夫有没有坐怀不乱吗?那就和我的本意相悖了。”
这个女人说话有些跳脱的文气,他品味了一下,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推理一下,很简单的嘛,”朱鸿笑眯眯的,抬手拍了拍他的白衬衫领口,手掌触到一点肌肤的温度,肌肉结实挺拔,“不想看她未婚夫坐怀不乱,当然就希望她未婚夫能乱一乱啦!”
尾音扬起,有些惹人心动的娇态,他忍不住软了神情:“你就这样当朋友。”
“鲁妍喜欢我这么当朋友,”她收回手,拎起包,“怎么样,沉书记,有兴趣找个小情人吗,知情识趣正妻都喜欢的那种。”
鲁妍不想跟他结婚,他知道,但他也知道鲁妍做不出那么出格的事,找个女人来试探他。
顿了顿,沉平莛选择抬起右手臂,作势去接住她的包:“好。”
朱鸿收回包,眉梢一挑,三分挑衅:“好?”
“朱女士,很高兴认识你,”沉平莛往后退了半步,微微欠身,显出几分风度翩翩的矜贵,“你家住什么地方,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朱鸿有点惊讶,倒是很熟练地把包放到他手肘里:“不急,问个事,你今晚要干我吗?”
“……”
沉平莛差点呛了一下,强行忍住,沉声道:“不急。”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说话?
“那明天呢?你们五一能放全吗?”
“能。明天也不急。”
“那就好,”朱鸿松了一口气,挂上笑容,“那咱俩明天一起约个全身检查,三甲的那种,靠谱。”
沉平莛看了她一会儿:“为什么?”
“关注一下性伴侣的健康状况,没什么问题吧?”她问,又笑,“另外,跟你做个自我介绍啊,‘朱鸿’是艺名,我真名叫宁昭同。”
这个姓宁的女人别的不说,闲和钱应该都是有一些的。
五百多平的中式院落就在朝天宫边上,沿路花草潭鱼都侍弄出了一种极有生机的感觉,绝对不是随便请了个团队。而一进二楼,女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应陈设并没有豪宅的华贵冷清感,反倒居家意味十足。
沉平莛察觉到自己放松了一些警惕,随着朱鸿的招呼坐下,轻轻捏了一下木茶几的边缘。
“你是不是有喝晚茶的习惯?”朱鸿,不,宁昭同进屋换了鞋,声音从里间传出来。
晚茶。
这一点鲁妍应该也不会知道,沉平莛一时没有吭声。
宁昭同好像也不怎么介意,洗了手直接给他泡了一杯上来。他道过谢端起来,一闻,心头微微一顿。
放了不少年的古树曼松,93度的水洗出一碗细腻甜润,茶的品质非常好,保存得也得当,自己手里也不大找得到这样的好东西了。
“我在新疆拍戏,昨天晚上刚杀青,今天早上接到鲁妍的消息,临时买了机票赶过来的,”宁昭同很自在地舒展了一个懒腰,“实在有点困,你看会儿书自己睡吧,床都是铺好的,全新的,没人睡过。”
沉平莛颔首,放下茶盏:“那就打扰了。”
“不用,但是别跑啊,”她揉了揉眼睛,再给他指了下浴室吧台冰箱以及书房的位置,“随便进,家里没人,书沙发后面放了一些,书房里也有一些。我真要睡了,太困了,门我不关,一会儿你要来挨着我睡也行——掐死我也不是不可以。”
沉平莛轻笑一声。
性子倒是有意思。
“好啦,”她走回房间,探出半张脸,“小莛书记,晚安。”
晚安。
一声回应没有出口门就关了,他低头看了看灯下温润的茶水,静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往沙发后面摸了一下,摸到一排不太整齐的书,看来是经常取阅的。
《论自由》《自由四论》《利维坦》《通向奴役之路》《善的脆弱性》……
没想到,竟然看了不少政治哲学的东西。
他若有所思,起身,进了书房,按亮了阅读灯。电脑就放在正中,周围的陈设与其说她是一个演员,可能大部分看了都会以为她是个学者——
好多书。
他有些惊讶地环视一圈。
满满六个书架,这有几万本书?
随手挑拣几本,都有阅读痕迹,笔记也似乎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他不敢轻信,从旁边的笔记本里翻了几页,对比字迹,才敢肯定这个事实。
有意思。
一个漂亮的女人,看过这么多本书,年纪轻轻就在自己的事业上小有成就。
机心算尽……说图他这个人?
第二天沉平莛是被晨光唤醒的。
金陵城的夏日很长,他坐起来,关掉空气净化器,推开木窗玻璃。
女人坐在摇椅里,抱着一只胖乎乎的橘猫,白皙的四肢都裸露在单薄的阳光里,帽檐下传出一点隐约的歌声。
起得好早。
橘团团朝他叫了一声,宁昭同抬眸望去,一见他,抬手莞尔:“早上好!”
他抬手,却摇不出她那样闲适自在的姿态,她好像也看出来了,坐起来笑得很开心,扬声道:“为人民服务!”
他忍俊不禁,从窗边退开,去洗漱了。
早饭应该是宁昭同自己做的,因为到目前为止,沉平莛还没见到这个家里出现第四个活物。
馄饨,蒸鸡蛋,一碟子青菜和干丝,热豆浆,以及一碗松毛汤包。
馄饨应该是外面买的成品回来自己下的,汤底很鲜美,但馅儿能吃出来相当普通;鸡蛋隔水蒸,光滑细嫩,一点蜂窝都没有,而且闻得出来用的是茶油;青菜和干丝没太多特别,就是火候控制得好,绵软的绵软脆嫩的脆嫩;豆浆里应该是放了花生和芋头,很香很浓,连甜度他都很喜欢。
前面一应都还常规,唯有这迭松毛汤包,肯定是费了心的。
老面的皮,考究的肉馅,松毛的清香气很足,想来是才采不久的。南京城里找这点东西不容易,如果她是念着他籍贯湖州才——
他拈起一个,从撒了胡椒粉的热高汤里掠过,久违的滋味。
喝完最后一点豆浆,他放下筷子,觉得吃得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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