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她站在长谷川先生的办公桌前,盯着脚下地板砖上没有用水泥抹匀的缝隙,目光逐渐散成乱七八糟的一团,抬起头来数着眼前早已谢顶的中年人耳鬓两侧的头发。
第四十七根时一分神便数差了,只好忍住哈欠,百无聊赖的目光跨过怒火中烧的长谷川先生,望向他背后擦的一尘不染的窗户。
虽然每个城市都有每个城市的不同,但在远距离的观察下,似乎都差不多,行色匆匆的行人撑着伞穿过斑马线,信号灯约束着整个街道,使之在杂乱无章当中有了默认的秩序——东京,如同一个永不停息的运转着的巨大齿轮。
她叹了口气,打断了长谷川先生的训诫:“老师,要上课了——”
“上什么课,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去给我跑圈!再做一周的学校劳动!”
站在她身旁的荒川老师连忙扣住她的后脑勺把人按下去,自己也紧跟着深深鞠下躬:“是是是——三日月同学已经知道错了。”
知错是不可能的。
在班长手冢国光的监督下,绕着操场跑到第五圈的三日月昼翻着白眼如是想。
关于三日月昼的这场暴力事件,要追溯到早上七点半的那班电车。
一如既往,她的生物钟要比六点二十的闹钟醒的还早,匆匆换好制服,一边衔起面包片一边扎起头发,拎着书包去乘地铁。
三日月家距离地铁站有三个公交站牌的距离,通常她会为了锻炼选择跑步过去。
车门关闭前的最后两秒,她一步迈下最后四级台阶,一阵风似的刮进了车厢。
早高峰时期的东京挤的水泄不通,三日月昼只能见缝插针,找了个还算宽敞的地方落脚,一只手抓住头顶的把手,一只手举着外文杂志。
暗处一只陌生粗糙的手就在这时探向了她的臀。她挑了挑眉梢,心想这八成是个意外。
第一次或许是意外,屡次三番可就是骚扰了。第四次感受到这只手段触碰时,她深吸一口气,合上书转身抽到她身后的中年男人脸上,抬起膝盖朝他两腿中间的部位袭去:“死变态,遇到老子算你倒霉!”
为避免遭受波及,人群迅速的向后退散,刚好腾出了一片空地,让少女有了施展拳脚的地方,嘈杂的惨叫和咒骂顺着这道缝隙像水一样浸漫开来,和四周的切切私语混杂在一起——欸?什么?出什么事了?有人在地铁上打架?
“怎么能使用暴力?对一个十六岁身娇体弱的高中生下咸猪手,老子没把你物理阉割就是老子心善了好吗。”
“还敢还手,揍的你爸妈都认不得哦——”
总之,三日月昼在开学第一天毫不手软的将人打进了医院。
国中三年级之前,青学名产三日月昼于手冢国光而言,同希腊神话中的朱庇特一样,不过一个是活在传说中的名字,女子网球部的川崎教练一度为她优越的运动神经而折腰,意图将她挖去做主力。
大约是国中三年级一个训练结束后的黄昏,冬季的夕阳像被搅碎的鸡蛋黄,天际迅速的收敛了最后一息光线,彻底暗了下去。手冢国光裹紧了大衣,背着网球袋去青春台乘电车,途经小巷时撞到了几个不良少年在行勒索,弹舌音吐出的唾沫星子让被堵在角落里的女孩直皱眉头:“混蛋!你说没钱?大小姐,五百块也没有吗!”
就露在外面制服衣角来看,那名少女无疑是青学的学生,瘦弱的肩膀和娇小的身躯藏在厚实的羽绒服里,背对着是以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用比对方还要熟练的弹舌音回复:“混蛋!朝谁喷吐沫呢!”
接着是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和回旋踢:“居然对女孩子下手非要挨揍才痛快吗!我发誓要做淑女了啊混蛋!”
后来手冢国光再听到三日月昼这个名字,都会想起这天逼仄的,生满青苔的小巷里,东风卷起她深黑色的衣袂,裹挟着被折断的枯草,高高踢起的又细又直的小腿麻利的将一个小年轻的脸怼到红砖墙上,束在一起的头发飞扬起来,隔着甩过来的长发,他看到了她漫不经心又惊心动魄的眼神:“再出现在青学附近,老子就送你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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