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总之,自从沈采薇知道自己有了美人镜这么一小截金手指后就整天想着这东西有什么用。结果某日收到书本启蒙,那一直只能做镜子的美人镜忽然热了一下。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是美人镜上面浮出来的字。
沈采薇目瞪口呆,无以言对:天啊地啊,她的金手指难道就是用来催人读书的吗?学渣难道就一点活路都不给了吗?
结果美人镜还威逼利诱上了——书香可生文气,文气可美人面。
好吧,为了光复她美丽的脸蛋,沈采薇只好洗心革面的开始看书。美人镜倒没有逼着她看许多书,关于看书的方略只有一句话——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读书读书,只能一遍一遍的读书,一点一点的读进去。开始的时候,沈采薇身边整日都是跟着人的,除了三本启蒙的书册也没其他书可以看——一是知道她看不懂,二是怕她看懂了会被移了性情。所以沈采薇只好捧着那三本书做书呆子。
沈采薇深知她这种“别人家的孩子”有多惹人厌,加上沈采蘅本就是小孩子脾气,对比更是明显。她只好平日里抽空引着沈采蘅一起看书,倒是没让沈采蘅落下太多。沈采薇为了一张脸只得拿出抗日游击队的努力劲,整日里抽空看书,然后第二天起床照镜子,看看那胎记小了多少。
认真说起来,自从她开始读书起,那胎记就真的一点儿一点儿的小了下去。伺候的人和裴氏都只当作是小孩儿长大,胎记渐渐去了,还暗地里替沈采薇道一声好运气却不知道这是美人镜和沈采薇本人共同的功劳。
你又不是玛丽苏,本就没有多少理所当然的好运气,无数光鲜的背后自有无数汗水。
但是,渐渐地,随着三本书前前后后的被看了好几遍,那美人镜对胎记的作用就开始几近于无。沈采薇知道,这是需要看其他书了。这时候的沈采薇却已经没了最初急功近利一般的执迷,反倒渐渐从这上面读出的味道。
书中自有万千世界,她也当一心以对。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既然她有美人镜也寻到了方法,总有一日会去掉那胎记。
☆、桃花汤
因有了这么一出事情,吃过点心之后几个孩子各自回去了。沈怀景五岁时就被搬到前院了,只有沈采薇和沈采蘅仍旧住在裴氏的院子里。沈采薇住东暖阁,沈采蘅住西暖阁。
沈采蘅被裴氏教训了一通,虽然过了一会儿又缓过神来说说笑笑,但到底心里憋着气,再不像往常一般跟着沈采薇去东暖阁玩,径直回去了。沈采薇只得让梁嬷嬷抱着自己回东暖阁去。
裴氏虽然万事不着心,但面上对着两个女孩还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四个贴身丫头一个嬷嬷,剩下的小丫头就不用太上心了,至于沈采薇小时候的那个王养娘,那是早就因为倚老卖老被打发去外边庄子上了。沈采薇身边的是绿焦、绿衣、绿菊、绿袖外加一个梁嬷嬷。沈采蘅身边的是红芍、红衣、红芷、红玉外加一个徐嬷嬷。
绿焦不过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身量纤长,一身碧衣就像是一弯柳树,窈窈窕窕的。她此时正侯在门边,见梁嬷嬷抱着沈采薇回来,便急忙礼了礼,然后掀开帘子笑着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按理应该要在正院再看会书或是和裴氏说会儿话。
沈采蘅被放到了铺了厚毯的地上,脚下也是软软的,她开口说道:“太太累了要歇会儿,我便回来了。”
这么小的女孩的闺房说到底拿主意布置的人还是裴氏,所以这房间的也是一式的富丽堂皇,只是住的人不一样,久了便也和最初的不太一样了。
挂的是水晶帘子,引枕靠背则是一贯的樱粉色,绣着瓣兰或是一团团的百合花,下面的毯子是姜黄色,边上偶尔添点湖蓝色的点缀,颜色都娇嫩的很。几架瓷屏则是山水花鸟,博古架上是一些沈老太太送来的玉器或是沈三爷偶尔给带的小玩意、沈大爷给的牙雕,总之是精雕细琢的浑然天成。
裴氏是个不管事又好哄的傻白甜,沈三爷是个真性情、好脾气的当家人,沈老太太则是个不管事、一心宠人的奶奶。这样的氛围里,沈采薇越发觉得自己是被娇养的小了年纪。她前世在孤儿院里虽然仗着一张好脸比其他人更加松快,可如今想来却也不曾如此安逸。日子便如流水一般的飞驰而去,前世的许多事都已经记得不太清了,就好像是隔了一层似的,犹如看电影一般的走马观花。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些是否只是南柯一梦。
庄周梦蝶,便是如此。
绿衣和绿菊便上来替她脱了厚重的外衣,又给她递了个半透明云纹莲花瓷碗,里面盛着桂花百合汤,颜色亦是极好的。她温言劝道:“还是热的,先吃一点儿暖暖。”想了想又问,“小姐今天还练字吗?”
沈采薇笑了笑:“自然是练的。”书香可以生文气,练字亦是可以生文气,美人镜这是逼着她往学霸才女的路上走。所以自启蒙起,她便每日写五张大字,久而久之便是心都静了许多。
她前世便是高考都不曾如此认真,现在想想重活一辈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等晚间沈三爷回来了,裴氏亲自上前服侍着他脱了外袍,在双鱼戏水的银盆里用热水拧帕子替他擦了面,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咱们三娘,不会是傻的吧?”
“这是什么话?”沈三爷正喝茶呢,被裴氏这么一说,嘴里那口茶险些没咳出来。
裴氏却很是忐忑:“我瞧着二娘小大人似的,读书认真人又懂事,别说几本书倒背如流,便是释意都通透的很。偏三娘却整日里只知道玩儿,书也不喜欢读,马上就要进学了,这可怎么好?”她越想越忧心,忍不住推了沈三爷一下,“唉,她日后要是考不上女学怎么办?裴家和沈家可没几个考不上女学的呢!”
其实,裴氏这话却是说得太夸张了。
自光烈皇后建立女学一来,本朝一直都是提倡女子进学的,所以民间亦是有许多让普通人家的女孩进学的女子学堂。只是,如沈家、裴家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女孩儿却只会考虑四大女学——京都女学、松江女学、横川女学、嘉陵女学。因为若是考不上这四所女学,与其屈就于那些普通学堂还不如请先生在家中教授。
这四大女学出入皆是严格的很,又有名师在内,自然是叫人趋之若鹜。因为名门世家的女孩早在六岁上下就请了名师学习,起/点比普通人家高,考上的概率自然会高很多。
沈三爷见她一双黛眉蹙着,仿佛笼着一层薄雾似的,是当真忧心的很。他只好缓下声,温声劝道:“你啊,就是瞎操心。二娘那般的性子才是真正的少见,所以我才忍不住赞一句。我瞧着三娘天真浪漫,一派自然反倒更惹人疼。再说,她也聪明的很,平日里吃吃玩玩的却也没落下二娘许多。”
裴氏听了也算是安了一半的心,随手拿起青瓷茶盏喝了一口,缓缓的吁出一口气来:“你不知道!为着三娘,我这头都疼了一日......”随后又接着道,“不行!明日我还得给她换个懂事识字的丫头,至少要让她把那《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给背下来,要不然我这颗心都松不下来。”这三本都是启蒙用的,沈采薇自然是早已背的流利。
沈三爷拿裴氏无法,只得抚了抚她的肩头,安慰道:“好了好了,就别操心了。”他想了想又转开话题道,“子焕兄前些日子带着他家九郎在书院住下了,他不喜太多仆从,日常又只是以书院的用度来。你若有心便常叫人去看看是否有缺的,也好照顾照顾九郎,他一个孩子跟着裴兄住在书院,日子总有些不妥当。”
裴子焕乃是裴氏的堂兄,名赫,子焕乃是他的字。他是裴氏的堂兄,汝阳王妃的同胞兄长,不知怎的忽而从京中跑了出来到松江学院做先生。那裴夫人也是个有趣的,虽然要留在家中照顾公婆,倒是把幼子给捎了过来,只说是叫夫君照看顺便在育人书院上学。
裴氏和这个堂兄关系倒也不错,听到这里边禁不住笑了:“我那堂兄也是读书读得太仙儿了,禁不住京城里那股子专营的风,居然跑到这里来养气。只可惜拖着九郎那么一小小一个人,大约也是顾得了前、顾不了后。”她笑过之后又跟着道,“也是大哥讲学讲出名头了,这育人书院,说不得又有引领文坛三十年的风光了。”
提起长兄,沈三爷亦是一脸钦佩,跟着点了点头。
他和裴氏说了一会儿裴赫的事情,眼见着裴氏渐渐宽了心,便道,“我瞧着汤水也备好了,一齐沐浴去?”
裴氏面一红,心思就被他引走了,推了他一下:“你不是不耐烦我用花瓣熬汤沐浴吗?”
正所谓“春取桃花,夏取荷花,秋取芙蓉花,冬取雪花为汤”,裴氏过日子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每日里使人用那桃花煮汤沐浴,滋润肌肤又养颜。沈三爷身为男子自然不喜欢这太甜的香气,甚少和裴氏一同沐浴。
沈三爷笑了笑:“今日就只能妇唱夫随啦。”
这一晚上过得是说不出的春意灿然,反正第二日去沈老太太院里请安,裴氏是晚了那么一刻钟。不过,虽然那话是叫沈三爷带过去了,但裴氏心里惦记着,往日里自然督促得更加厉害了。
因有了裴氏在后面扬鞭子,沈采薇在边上递书本,沈采蘅过了很快便利落的把书给背完了,把这些囫囵的说个大概。
裴氏本就是随意的性子,原本还因为沈采薇的关系担心自个女儿脑子笨,跟不上进度。后来见她受教,便又和没事人似的丢开手随她去了。
倒是沈三爷,眼见着两个女孩儿马上就要进学,整日里被拘在家中闷读书,很是无趣。便起意带她们两个去松山逛一逛,瞧一瞧传说中天下四大女学之一的松江女学。
这就好比是后世的家长带孩子去逛北大清华,提早给他们立志。
不过沈采薇很少能够出得院门,此时忽而被提溜出来,居然真的挺高兴的。她也和沈采蘅一样,就像是站在树上悄悄望着外边的小松鼠似的,趴在马车上悄悄望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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