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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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许多事情,回头看并无意义,不若先将眼前事先解决好。如今柔然余孽不足为患,南朝恐怕也多有顾忌,不敢轻启战端,否则不会派越王过来试探虚实。就算将来陛下有心逐鹿,如今先把内患平定了,也是好事。”章玉碗劝慰道。

“阿姊所言甚是,是朕一时着相了。”皇帝揉揉眉心,“这么说,阿姊还是坚持要去吗?”

章玉碗点点头:“是,如果有连陆惟都难以推进的案子,必然不在案子本身,但是如果没有确凿证据与合适时机,陛下又很难调集人手直接去清剿。眼下洛阳之局,难在大旱、疫病与世家阻力并行,如果能先将疫病平息,其余也会迎刃而解,我想去试一试,当这个破局之人。”

皇帝:“朕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章玉碗:“请陛下赐我手令,一旦事发紧急,可就近调集府兵协助,另外还请陛下从禁军里派遣一名老将跟着我,原先那五百人跟随上官葵他们去汝南应该足够了,我另外还需要一人带着五百人在洛阳附近留守待命。那些豪强都豢养私兵,此法可以防万一。”

皇帝:“这是自然的,朕让侯公度跟你去如何?”

章玉碗有些讶异:“侯公度走了,京城戍卫怎么办?”

“还有李闻鹊和章梵呢!”皇帝道,“阿姊不必担心,侯公度老成稳重,有他跟着你,朕放心很多,等洛阳事了,说不定阿姊回来,还赶得上过我们姐弟一块过冬至。”

今日是中秋,这一去,就算洛阳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公主还得继续去跟上官葵等人会合,将他护送前往汝南,这一来一去,别说冬至,指不定等回来都已经是年后了。

但对皇帝的话,章玉碗只是笑着应下。

两姐弟到现在,虽然少了一起长大养成的情谊,但多多少少,也有了些同舟共济的默契。自她回长安至今,皇帝从未拆台,非但如此,荣华富贵也没少过,章骋也许多疑优柔,也许遇事不决,甚至博阳公主都可以哭诉他刻薄寡恩,但他对章玉碗,却实实在在没有亏待过的。

既然得到了这些,就要相应付出一些,无须皇帝开口,章玉碗也能主动承担下来,这正是章骋对这位堂姐最满意的地方。

甚至这次洛阳之行,章骋的确原本没想让她去的,因为章玉碗本身已经有差事了,他也的确如自己所说,因为事涉陆惟,所以要提前告知她一声,以免将来陆惟出事,影响姐弟俩的感情。

但章玉碗坚持要去,他也不会不准,因为谢维安去的话,朝中等于少了一个牵制的力量,许多由谢维安推行的事情就会中断,而章玉碗比起谢维安,又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她女子的身份容易被轻视,不像谢维安那样,一到那里就马上引起当地豪强的警惕,加上章玉碗从前也是一路从秦州那等腥风血雨之地杀出来的,皇帝还真盼着她有办法,能跟陆惟联手,破了洛阳的局。

章玉碗离开时,章骋亲自送她出了太极殿,又陪着她走下长长白玉阶。

“天气转凉,陛下保重龙体,不要再送了。”

“还是让我送一送吧。”不知怎的,这次他竟是出奇坚持,“阿姊回长安没多久,又要出门,我心中过意不去。说来也好笑,你没回来前,我也想过,咱们近十年未见,也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我就怕你被柔然人磋磨,变得唯唯诺诺,性情隐忍,那样我会更生愧疚,幸好没有。”

章玉碗迟疑片刻:“陛下,我有一言,本是不当讲的,但如今将欲远门,再三思量之下,还是冒昧进言。”

“有什么话,阿姊但说无妨。”

“如今南朝人心怀叵测,柔然余孽也贼心不死,还请陛下考虑早立太子,安定人心。”

章玉碗本不想掺和此事,但是越王陈济的出现,让她嗅到一丝异样。

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

南朝人断然不会无缘无故派出使者来结亲交好的,不管他们出于试探的目的也好,想要混淆视听别有居心也好,总归北朝内部得先安稳下来。

南朝太子与吴王相争,好歹太子名分已定,一旦老皇帝驾崩,新帝是能有名分大义上的不二人选的,但北朝这边,太子未立,章骋本身又是从旁支子弟上来的,万一有人想效仿呢?

别人说这话,章骋可能会怀疑他心思不正,但章玉碗从未与朝臣宗室走得过近,除了一个陆惟。

但陆惟也不掺和立太子之事,章骋没有理由怀疑章玉碗。

“阿姊觉得,齐王当立吗?”

章骋轻轻一叹,周围只有他们二人,他也不忌讳吐露心声。

“立齐王,就要立齐王之母,严观海有了倚仗,肯定能立马拉起一拨支持他的人,跟谢维安分庭抗议,眼下还算和谐的局面肯定会被破坏。而且,阿姊应该也看出来了,严观海没有宰辅之资,是朕强行将他提拔到这个位置的,眼下他还能勉强压制自己的野心,等到齐王当了太子,他成了正经国舅,就会想着法子大权独揽。赵群玉不就是前车之鉴吗?朕相信,赵群玉最初也是想过要当一个青史留名的忠臣的,可后来情势发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啊!”

他很聪明,他什么都明白,也想得太多,忧思过甚,年纪轻轻,鬓边已经有了白丝。

赵群玉于他而言,是无法根除的阴影,他不希望这样的旧事,在以后的严观海身上重演。

这秋风还不算寒凉,但吹拂过来,两人衣袍俱扬,氛围凝滞。

近侍远远看着,也不敢上前。

章玉碗沉默良久。

“那陛下看好杨妃的孩儿吗?”

“朕也不知。”他摇摇头,“阿姊,容朕再想些时日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章玉碗也不好继续催问。

“陛下心中有数便好。还有,越王陈济此人,外莽内秀,恐怕不简单,陛下最好让人多加留意,以免他在长安逗留日久,生出些事来。”

章骋失笑:“阿姊怎么一反常态,絮叨起来,这可不像平常的你?不过朕知道了,谢维安也提过,崔玉好像对义安公主有意,朕打算让人去南边好好调查一番,再作定论。”

章玉碗点点头:“陛下英明,那我就先告退了。”

她走出很长一段路,直到快要抵达宫门,再回过头,皇帝竟还站在原地目送,旁边近侍提着宫灯,照亮那一隅周身。

见她回首,皇帝也朝她招手。

章玉碗微微颔首致意,转身上了马车。

离开皇宫,她那种镇定如常的表情立刻不见,取而代之是浓浓忧虑的蹙眉。

皇帝会伫留不去,说明他心中与章玉碗一样忧虑,一样没底。

他不仅担心洛阳,还担心北面雁门,还担心南朝人的意图。

章玉碗闭了闭眼。

皇帝和谢维安的一席话,已经让她充分明白陆惟等人处境的凶险。

如今再赶过去,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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