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26节(2 / 2)
连璋闻言一怔,竟是无语辩驳。
“二哥,”谢昭宁又笑一声,眼里渐渐蕴了些泪,似有无限感慨与无可奈何,“我可曾说过,咳咳,虽她那般恨我,可我见她时,便觉她似一支不灭的烛,似一团不熄的火……咳咳,她在时,我才像是看见了光,晓得自己脚下原也是有路的,我想护着她,想看她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她活得下去,我便也活得下去。”
“只可惜如今,我终究做不到——咳,咳咳……”
他这一生,从未说过如此多的话,又牵动胸口旧伤,吸了凉风不住咳,咳得苍白的脸颊都已憋出红晕来,才终于断断续续说完最后的话,“眼下二哥与二嫂鹣鲽情深,也算有人陪着了,我便也再没甚么牵挂……二哥,我想先去等她了,那前路,我一人,昏暗又冷清;她一人,孤单又寂寞,不若还是我陪她一起吧。”
“二哥,”昏黄烛火摇曳中,谢昭宁再认真瞧连璋一眼,便往牢门外淡然望过去,“鸩酒还是匕-首?让他们,拿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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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长歌翻来覆去一夜,眼泪淌湿了枕巾,晨起时,又是一对微肿的红眸,好在南烟前次求来的药还有得剩,与她敷了,疑惑又问她:“郡主夜里到底梦了些甚么,怎哭成这样?”
“大抵是梦见了一对夫妻,一个死了,一个就要陪她去,细节已是记不清了。”霍长歌仰头嘴角一撇,念及梦里前世的谢昭宁,眼泪说来就来,“可就算这样,也觉得实在还是太难过了。”
苏梅在旁边盆子中绞着帕子,闻言扭头觑了眼霍长歌,只当她在敷衍南烟编瞎话,摇头揶揄轻笑。
“那可不成,郡主不能再哭了,今儿过节呢。”南烟赶紧问苏梅要了帕子盖在霍长歌脸上,又揩干净了她眼角的泪,“待会儿指不定请安时,各宫妃嫔公主皇子都要遇上的,您这一瞧便是哭过的模样,不吉利也不体面啊。”
霍长歌闻言便“吸溜”一声,硬生生又将眼泪憋回去,换过衣裳,领着南烟与苏梅去正殿。
苏梅原是他们辽阳城中最美的姑娘,北地民风淳朴,见着美人只会赞叹,却无多少人会与她身上加诸些臆想出来的难堪说辞,自打苏梅入宫,总有流言蜚语说霍家心怀叵测,早晚要送苏梅爬上龙床祸乱后宫,以期稳固霍家权势地位,纵使连凤举从未留心过苏梅。
这话传进霍长歌耳朵里,她便不想委屈了苏梅也不愿她爹平白受人指摘。
平日里拜见皇后,她便留苏梅在侧殿避免面见圣颜,只带着南烟,但今日过节,避无可避,身边只一个丫头跟着不大庄重,宫里的规矩大,总有些事不愿为却不可不为。
霍长歌一行住得近、去得早,殿里只皇后与她两位嫡子在。
霍长歌与他们依次见过礼,神情略有些忐忑不安地捧着热茶坐着,她夜里梦一回谢昭宁,如今便越发想快些见到他,想来其余宫中的人也快该到了,总不住转头往殿外瞧。
“长歌是在等谁呢?”皇后正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天,见状眼波一转笑问一句,连珣便也玩味看过来。
“没等谁,就是、就是——”霍长歌闻声扭头,不大好意思地腆着脸笑,“外面雪正下得好,想——”
她拖了长音话也不说完,只弯着眼眸愈发讨好似地笑,皇后便顺着她意思“唔”了一声,了然道:“你呀,就是静不下心,陪我坐不住了,想出去玩雪了?真是个孩子。”
霍长歌就势点点头,脑后小髻一颤一颤。
连珣却不大信服似得垂眸饮茶,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去吧去吧,”皇后温婉笑一声,抬手挥霍长歌走,贴心又仔细地嘱咐,“南烟、苏梅,陪你们小主子一同出去吧,看紧着些,别让她摔着了。”
霍长歌清脆笑道:“谢娘娘!”
话音未落,她已撒欢似地奔出殿外,踩着层棉花似的没过脚踝的新雪,拉着苏梅与南烟就要堆雪人。
连珣本不好动,人也畏寒,只捧着热茶斜倚着身子往外眺,一会儿瞧瞧霍长歌,一会儿又瞧瞧苏梅,眸光最后落在南烟身上些微一顿,身侧便有宫女来与他添热茶。
那宫女有一双令人一见难忘的大眼睛,十五六岁年纪,与南烟面容相似了七八分,出落得却比南烟水灵许多,身段也曼妙,凹凸有致,似个小家碧玉的模样,却是南烟那亲妹子——南栎。
“想去么?瞧你姊姊玩儿得多开心。”连珣与南栎随意笑道,御下似乎并不严苛。
南栎却是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似有尊崇,眼波流转间,与连珣轻声说:“婢子还要伺候主子呢。”
连珣闻言满意与她又一笑,笑容里隐着蛊惑的意思,似带着勾子。
南栎眼神便有些痴,胸脯上下快速一起伏,方才退回连珣身后垂首立着,脸颊也泛起薄红。
殿外院中,霍长歌光着两手也不畏寒,与苏梅分抱着两团雪,弓腰推着雪团一路沾了积雪在院中跑来跑去,熟练得将雪团越滚越大,又指挥南烟帮她将其中略小的一团抱起来,往另外那团大的上面摞上去。
皇后拢着大氅立在檐下瞧着她们闹,笑过一瞬,忆起昨日连珣那话来,侧眸一转,又窥见连珣身后那宫婢神色有异,眼里的欢喜便又散了。
她确实要管不住连珣了,他如今胆大得很,竟是要拿寝殿里那点儿腌臜事儿出来做要挟,迫她就范,怕是要打鱼死网破的主意。
“怪冷的,”皇后不由寒了脸,与身侧宫女掩饰似得淡淡道,“还是年轻好,你们瞧瞧小郡主,丝毫也不觉得冷。”
霍长歌蹲在那半人高的雪人前,拿手来回摩挲,仔细得将表层的浮雪都蹭掉,手指冻得红艳艳的,心里却在想着谢昭宁,不由心道,不知他前世未曾等到她,一人上路冷不冷?他原也是怕孤单与寂寞的人。
他原也、原也不是喜好甚么巾帼女将,只是瞧着她失亲丧父而感同身受罢了,便想与她依偎取暖、结伴同行,以半生偿她所失、平她怨怼。
她正落寞又懊悔地念着谢昭宁,心脏莫名抽抽着疼,一抬眸,倏然便见谢昭宁与连璋正远远一同过来,冰天雪地间,那抹淡淡的薄蓝,便似是这世间唯一能让她心悦又心安的颜色。
霍长歌就那般望着他,近乎失神地看,眼神复杂又挣扎,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直看到谢昭宁觉察到她视线,侧眸遥遥与她四目相对,错愕一怔,轻叹一声,却是想茬了。
他偏头与连璋轻声道:“二哥先去殿前等我吧,我与郡主说两句话。”
“不好让娘娘候着。”连璋闻言微恼,眺见霍长歌与她那婢女苏梅皆在此地,愈加烦躁道,“你与她又想说甚么?”
“时辰尚早,耽误不了。”谢昭宁淡然回他,“总归她一个姑娘家,受宫里流言蜚语这么些天,也是会难受的。今日又过节,我是男子,总不能等着女子先来示好认错。”
他说完兀自朝霍长歌走过去,南烟和苏梅离得稍远,瞧见他便忙与他福一福行过礼,得他点头回应后,便见他一路又往霍长歌身前过去,垂眸温声与她道:“还气呢?”
霍长歌听见他声音,满耳间转得皆是他那句“我想先去等她了,那前路,我一人,昏暗又冷清;她一人,孤单又寂寞,不若还是我陪她一起吧……”。
她鼻头一酸,适才摇了摇头,眼泪便“啪嗒”一下落下来,坠在雪地上,融出一个洞,吓了谢昭宁一跳。
“既是不气了,怎又哭了呢?受委屈了?”谢昭宁忙掏了帕子与霍长歌,低声劝,“今日哭不得,过节呢,不吉利。”
霍长歌闻言细白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呜咽着又点点头,手帕攥在掌心里也不用。
“谢昭宁,”她哽咽道,“对不住。”
“叫三哥,如今人在宫中呢,由不得你胡闹。”谢昭宁又无奈轻斥她一声,“没大没小,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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