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绒 第7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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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朱垓夸他稳重,诸将赞他成熟。

他哪里是稳重呢?他就是一个反应迟钝的笨蛋,天生痛觉不敏感,也没有脾气,往往受伤后他还没有什么感觉,木恒就先嚎啕大哭,黑武再给骂骂咧咧地上药。

而安央总是安静,他在兄弟们的感情中笨拙地汲取一些情绪。像孩童搭雪人一样,慢慢地捡一些旁人的喜怒哀乐,填到自个儿心里去。

慢一点没有关系,安央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会学,我学会了快速拔刀,我学会了冲刺,我学会了变阵。

安央一遍遍重复着,我很强。

头盔举起,冰冷贴面,安央迎着旭日,转头对朱垓冷静地说:“我很强。”

“那还用说!你是阿悍尔这一辈最出息的小将!老子这辈子也没挨过这么多打,安央!”朱垓抹掉脸上浊血,戴上头盔。

“干他们!”

南北六线全线反击!

北部的阿蒙山静悄悄,不闻战鼓声,只有窸窸窣窣的足轧雪声。

一行人在雪山上缓慢前行,身后留下一长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封暄在翼城同样听不到战鼓声。

他从唐羊关军务中抽出身,看着掌心疤痕,迟了一个时辰。

司绒的信每日巳时必到,只有早,没有晚,然而今天迟了一个时辰。

今日晴冷,寒风扑打窗扉,噼里啪啦的声音让封暄有些微焦躁,他把最后一份军令拟好,搁了笔,不自觉地走到榻边,不自觉地戴上护腕。

房门外由远及近地传来脚步声。

封暄扭头,扣上另一只护腕,在来人敲门前开口:“进来。”

九山跑得满头汗,敲门的手转为推门,三两步奔到榻前,掏出怀中的信件,说:“公主,公主上阿蒙山了!”

封暄脸色骤然沉下来,九山递了信立刻出去整集人马,随时待发。

封暄一边往外走,一边几乎是粗暴地撕开封漆,指骨节绷得发白,一目十行地看完信。

走出房门,迎面洒来温热的光线,他揉皱信纸,望着北方的皑皑雪峰,胸口缓慢起伏,头一回双目织红,胸腔滚热,磨得喉间带血似的,又气又痛地挤出两个字。

“骗子。”

第65章 公主不好惹

大雪压山。

塔音在暴雪时分进入阿蒙山, 到今日已有半月时间,她到了阿蒙山东面平原,与仅剩的亡命之徒周旋。

果然如此前预料的一般,阿蒙山原班人马分为两拨, 一拨为钱为利被黎婕收买, 被编入敌军冲锋陷阵, 猛攻四营的人里头,有阿蒙山一份力,另一拨不愿受人掣肘的便聚集在此。

另一拨人甚至在此建了第二座蚍蜉楼,这兵荒马乱的寒冬雪月里, 仍然有五湖四海的人来来往往, 看一眼传说中蚍蜉楼的“兽斗”。

这就是一片三不管的灰色地带,盛放规则之下逃逸的罪恶。这世道上只要有人走投无路, 只要有人逃罪长奔,只要有人为世俗所不容, 蚍蜉楼就永远有生意。

百里开外战鼓雷鸣,蚍蜉楼里正在开盘设赌局,百十来人吵吵嚷嚷地下注,铜板砸地, 溅出来的都是猩红的血渍。

“王女头一回来蚍蜉楼,诸事开谈之前,不如先看看我们蚍蜉楼的‘兽斗’, 压生压死, 压手压腿,怎么玩儿都随你。”蚍蜉楼自李迷笛失踪后, 就是刘赫做头儿, 这人早年上山打过虎, 下山做过屠夫,因为与人口角杀人犯事,从北昭逃到阿蒙山,他生得体格健硕,壮乎乎好似座大山,又常年裹着一身虎皮,人人唤他大猫。

刘赫引着塔音往楼里走,这新盖的蚍蜉楼没有上一座华丽,从外头看黑黢黢的。

说是楼,实际上只是把中间的平地圈起来,四四方方地围上高高的木栏,木栏之后是石砌的高台,石台上摆着歪歪斜斜的桌椅板凳,大多人还是凭栏而立,朝场下高喊。

“不要叫我王女,乌禄国成为了北昭的附属城邦,这世上再找不到一面乌尾旗,也不再有乌禄国,”塔音跟着大猫走上石阶,“今日同李大当家相谈的,是沙漠来的塔音。”

刘赫哈哈大笑:“来到蚍蜉楼的人,都是抛却旧身份,为俗世不容者,塔音姑娘若入我蚍蜉楼,必定是一大助力啊。”

“入蚍蜉楼?那就却之不恭了。”塔音十分从容,撩披风落座。

刘赫没应这话。

此时,场下人已经下完注,铜钱碎银丢得满地都是,他们轰然而散,攀栏爬到石台上。

一名褐衣男人敲着锣鼓绕场走了一周,接着石台底下一道木门徐徐拉开,两名膀大腰圆的汉子赤着上身,拖出两只半人高的铁笼。

兽斗开始。

“看到那笼子了吧,那是关鬣狗的,从阿悍尔偷出来的赤晶钢全融了进去,迄今为止,只有一条‘鬣狗’曾经挣破笼子跑出来。”刘赫站在栏杆边上,打个响指。

笼开,两只骨瘦如柴的“鬣狗”从笼中嘶吼着出来,手脚并用地前行,刹那间便厮杀在一处,他们常年被关在笼子里,身躯无法自然挺直,这种兽化的体征让四周高呼声更甚。

蚍蜉楼把人当成鬣狗,厮杀在遍地铜钱碎银中,在绝望荒溃的日子里抛却为人的底线,以人为乐。

塔音抿唇不语,不知想到了谁,眸子沉沉如墨。

刘赫转过来,身上的虎皮融在昏暗的光线里,虎纹深深,森冷可怖:“小丫头,要入蚍蜉楼我自然欢迎,只是蚍蜉楼从来只收无依无靠之人。你被故土流放,这很好,但你并非无依无靠,你背靠阿悍尔!沙漠的乌尾蛇做了草原戾鹰的走狗,你此番根本不是来入蚍蜉楼的,是来剿蚍蜉楼的!”

“磅!”

蚍蜉楼大门应声而闭,人群寂静一瞬,场下野兽般的厮杀也停止了。

一个头发蓬乱的人蹲在地上,鼻孔翕张,喘着粗气,他的对手蜷缩在地,衣衫破烂血迹斑斑,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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