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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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丛薇默默地往嘴里塞了一颗花生米——她真的猜不出。她想象不出谁会把自己的父母编造成一件可怖的凶杀案就为了泡妞,但陆极北讲述的他爸爸杀人的精力又让她毛骨悚然,觉得简直违背人的本性,让人难以相信。

陆极北依旧没有说话,车缓缓地开着,音乐却换了,成了很吵闹的摇滚乐。梁丛薇总觉得此刻的陆极北很像路边的流浪儿童,缺失了很多东西,他不向你乞讨,你却想要给他点什么,以弥补心中的那种难受的感觉。

梁丛薇掏了掏自己的背包,掏出一包巧克力豆,悄悄地打开了抽屉,放在了里面。然后放东西的人却像偷东西的,梁丛薇偷偷瞟了陆极北一眼,又缓缓地收回手,把抽屉慢慢地关上。

“我看到了。”陆极北嘴角扯了扯,笑了一下,“放了什么?”

梁丛薇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并不是很想承认:“放了包巧克力豆。”

陆极北“哦”了一声,笑了一下:“据说吃巧克力能让心情变好。不过我在开车,你怎么不喂我吃?”

梁丛薇翻了个白眼:“老板小心我要告你性骚扰。”

陆极北哈哈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一个红灯,陆极北突然又转了话题:“你猜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梁丛薇“啊?”了一声,皱了皱眉:“不会吧?上次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陆极北摇了摇头:“不是。”陆极北扭头看了梁丛薇一眼,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咧嘴开心地笑了,“是在‘清苑’。”

梁丛薇扶了扶额头。

她这辈子就进过一次那里——因为大学的时候在那里撒泼了一次,死赖着桂英云说他非礼自己,所以耍完无赖之后一次也没去过。

那段黑历史梁丛薇历历在目,她捂着眼睛回忆了一下——那时候男厕所是不是还有人走出来?那时候她太紧张又太专注于演戏了,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

陆极北看了眼梁丛薇,笑:“想起来了?”

“并没有。”梁丛薇大义凛然地放下了手,一脸正直,“你说什么‘清苑’?没去过。菜好吃吗?提供夫妻肺片和西瓜汁吗?”

红灯亮了,陆极北继续开车往前走:“那时候我经历了一些事情……心情很糟。简直觉得人生都快没有意义了。我把我弟从少管所接了出来,带他去‘清苑’吃饭,吃完了还要回去面对那一些窥探我家财产的七大姑八大姨。我弟弟一直很恨我。”陆极北缓了缓,继续道,“他一直觉得,如果我不告发我爸,我和他,都不会活得那么辛苦。那时候我觉得整个人都非常空茫,不知道什么时候熬到头,自己能做什么,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我爸妈都死了,最亲的人已经没了;我连恨的对象都没有,也死了;我唯一最亲的那个弟弟,恨我入骨,逃课打架抽烟,没有一天消停的。”

陆极北似乎想起那一天的画面还是忍俊不禁:“那时候看到你,简直惊呆了——怎么这么一个小姑娘,还能活得这么赖皮呢?也亏你想得出。不过我那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在地上打滚、有人拉你你还是往地上蹭、明明没有什么眼泪嚎哭声却很大……太搞笑了。”

“我知道你很感激我,但你不用描述得那么详细,”梁丛薇单手遮住眼睛,“你开心就好,别让我回忆起来了。”

“其实你说那次见你对我那时候的生活有什么具体的帮助吗?我觉得也不算有,”陆极北声音淡淡的,像是夜晚的桂花香,幽幽然然,“可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我也是可以开心的,可以笑的。我想,我活着,至少为了要寻找一个活得畅快和开心。那我这一生,也不算白活。”

梁丛薇皱了皱眉,犹豫着开了口:“陆总啊……你不觉得,你的这个故事,逻辑也有点,牵强么?”说不准陆极北的逻辑课是体育老师教的?

陆极北转过头,看了一眼梁丛薇,脸色有些冰冷的“哦”了一声。

梁丛薇不知道为何,被他眼神中的那种冷绝的气息吓了一跳,赶紧补充道:“不过,你开心就好,开心就好。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短小~~

作者今天加班吃不消~~

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短小~~

为什么短小~为什么短小~加班~~~~

——旋律参照《橄榄树》

☆、第 47 章

陆极北开着车,在梁丛薇的指路下,把梁丛薇送回了家。梁丛薇抱着自己的行李下了车,手里还抓着陆极北让她拿走的花生米——在关上门之前,梁丛薇看着陆极北面无表情的脸,紧紧抿着的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似乎是在以一种末日狂欢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放肆方式,在惩罚自己。

梁丛薇弯着腰,抱着东西有些吃力,她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没有什么水平,也很俗气,但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陆极北……这不是你的错。”

陆极北扭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茫然的样子,车里的光昏昏暗暗,他像是黑暗中在路灯下独自飞舞的小虫,寂寥而孤独:“嗯?”

梁丛薇吸了一口气,她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张菲菲的样子。那样一个爱笑、爱闹、又活蹦乱跳的女孩子。梁丛薇想,如果当时自己跟她多说几句,多安慰她几句,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绝望,从高空坠落?

陆极北此刻没有神情的脸,梁丛薇觉得,跟张菲菲某一瞬间露出来的无望表情,特别像。

梁丛薇知道自己说话水平也一般般,于是就想到哪儿说哪儿,尽量以量取胜:“你爸爸杀了你妈妈,不是你的错……你向警|察叔叔告发,是最正确的选择。可能你爸爸那时候已经有心理上的疾病了,为了你和你弟弟的安全,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弟弟叛逆,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不必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还有你那些亲戚,你现在发达了,不理他们就是。你要想想,说不准没有他们,你还达不到今天这种成就呢!娱乐公司的龙头老大,你看你那么牛!培养了那么多的明星,给观众带来了多少娱乐乐趣,解决了多少人的就业,创造了多少的gdp……”

而陆极北听着梁丛薇的念叨,先是一头雾水,然后听着听着,终于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梁丛薇,哈哈,你真是太好玩了。”陆极北笑得趴在了方向盘上,梁丛薇却依旧有些不放心,也不笑也不怒,就看着他笑。

陆极北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怎么会觉得我是那种倾向于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的人?不不,那是他们的错。”陆极北停止了笑,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魅,扫了梁丛薇一眼,又轻松地勾起嘴角浅笑,看得梁丛薇有些惶惶然,“我不是自责型的人。出了事之后我心理医生倒是给我和我弟弟看过病。”陆极北顿了顿,手撑着副驾驶座的坐垫,突然身子就靠了过来,梁丛薇抱着东西又卡在车门口,完全来不及反应。陆极北的唇离梁丛薇的耳朵就几厘米,声音低沉而带着呼吸的气息,让梁丛薇汗毛倒立,“那时候心理医生说我,是个继承了我爸爸性格的人……得不到的,不合心愿的,索性就毁掉。我接受了两年的治疗,好不容易骗过他们才出来的。”

梁丛薇侧过脸去,陆极北的脸离得极近,眼中有水波一样生动的光,嘴角扯着一个弧度,笑容看上去并不见眼底。

梁丛薇想起那天跟陆极北下午聊的天,陆极北满是笃定地告诉自己,善良,才是聪明人的选择,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梁丛薇看着陆极北的眼睛:“你不是很努力的,在不要成为他么?”

陆极北的笑容有些僵硬。

梁丛薇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很努力的,在跟心里的怪兽抗争么?你并不想成为跟你爸爸一样的人,你非常努力地奋斗,往前冲,不是为了证明就算你有毁灭别人的权利,但你也不会做么?”

梁丛薇第一次看见陆极北脸上有些悲伤的样子,像是在森林走了很久很久,脚底都磨出了血泡才看到村庄的迷路的孩子,梁丛薇笑了笑:“你知道你不是他,你也不会成为他。”

陆极北笑了笑,这次笑得很浅,并不明显,但梁丛薇看得到他眼中的光亮。

陆极北点了点头:“是的。我并不会成为他。”

梁丛薇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对于今天一天的信息量之大,她还是没怎么缓过神来。她并不清楚陆极北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带自己去祭奠他母亲,也不清楚他一时兴起把自己的往事告诉她的原因,或许就是他在这些个独自与心中阴暗面抗争的日子里,在他已经觉得很累的日子里,灵光一闪,想着把那些在心底窝着的荒草,拉着人去看看那一片荒芜的土地。他独自压抑着土地下的怪兽,他大概也是需要人来告诉他,你守了这么多年,并不容易,你很厉害的表扬吧。

梁丛薇这时候才有些明白陆极北当初说他们是同类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们性格上、智商上、处事方式上有多像,而是他们在很多时候能够强大而独行,但他们偶尔也需要别人看穿他们做的努力,给予认可和赞扬,然后再继续勇往直前。

直到手机电话铃声响起,梁丛薇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桂二硕”的名字,才发现要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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