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娘!我除了给别人做小老婆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吗?”赵大玲不满道。
“小老婆?”友贵家的来了精神,桑门也高了几分,“死妮子,娘告诉你,你也别心太高。这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你心眼儿放活分点儿,你长得也不差,再好好捯饬捯饬,争取一上来就能被姑爷看上,先做个通房丫头。你要是有那福分生出个一儿半女来,那才能母凭子贵地抬举成姨娘。”
赵大玲下巴差点儿掉在桌子上,她跟友贵家的思维模式简直不在一个空间维度里。长生的脑袋都快扎到饭碗里了,这让赵大玲更是感觉尴尬。她飞快地跑到里屋,拿出给友贵家的和大柱子的礼物,“娘,我给你买的腰封,你快试试吧。”
友贵家的暂时忘了小老婆的问题,站起来将厚厚的腰封束在腰上,腰封是梅红色的,上面还绣着一朵朵的梅花。友贵家的爱惜地摸了摸,嘴里嗔怪着,“花这冤枉钱做什么。瞧这做工,这是上等人家的夫人和管事穿戴的,我一个厨娘,哪用得上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瞧瞧,这么鲜艳的颜色,还绣着花,我一个老婆子戴上让人笑话,成了老不羞的了。”说着就要摘下来。
“您戴着吧!”赵大玲赶紧拦住,“这腰封厚实又挺括,戴上能支撑着您的腰,站在灶台前就不那么疼了。等晚上打牌的时候,也省得坐一宿累得慌。再说了,您可一点儿也不老,比夫人还年轻好几岁呢。”赵大玲又推了推大柱子,“柱子,你说娘好看不?”
“嗯!”大柱子坚定地点点头,“娘是府里最好看的。这腰封戴在娘身上,娘就更好看了,比年画上的仙姑还好看。”
友贵家的笑得合不拢嘴,“瞧我儿子这巧嘴儿,将来准是个干大事儿的。”
赵大玲又把给大柱子新裁的一条褐色的裤子拿出来,“柱子的裤子都破了,也短了一截儿,等明天大年初一,咱们就把新裤子换上。还有这个,也是给你的。”
大柱子得了新裤子自然高兴,更让他喜出望外的是赵大玲递给他的一个小猴爬杆儿的小玩意儿。一抻旁边的绳子,木头小猴儿就会顺着杆子“咔哒咔哒”地爬到顶端,一松手,又会出溜下来。
连友贵家的都看着有趣,胡噜着大柱子的脑袋,爱怜道:“今儿柱子是过年了,得了一把剑,又得了新裤子和这小玩意儿。睡觉都能笑醒了。”
吃过饭,收拾完桌子,长生回到自己的柴房去了。大柱子兴奋地一手挥舞着木剑,一手拿着小猴爬杆儿在屋里转圈儿,非要出去找铁蛋和二牛去显摆,被友贵家的拦下了,“外面下雪了,明天再去玩。”
眼见天色已晚,外面的雪势越发大了,但是鞭炮声却更加热闹,人们过年的热情丝毫不因寒冷的天气而降低。友贵家的坐不住了,“大玲子,你看着柱子,让他早点儿洗洗睡觉。我去找你李婶子打牌去,她们几个肯定已经开局儿了。你也别守岁了,早点儿睡,姑娘家的熬出黑眼圈来可不好看了。明天早些起来,给三小姐磕个头去。”
友贵家的嘱咐完赵大玲,顶风冒雪地出了门,那梅红色的腰封到底没舍得摘下来。柱子年岁小,到了睡觉的时间就开始打哈欠,即便外面鞭炮声声,也依旧困得睁不开眼。赵大玲让他洗漱了,脱了外衣上床睡觉。大柱子怕压坏了小猴儿爬杆将它放在枕头边上,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木剑翻滚了两下,呼呼睡着了。
赵大玲给大柱子掖好被子,心里惦记那个没到手的莲花木簪,拿着烛台去了柴房。
长生久久地坐在柴房里的床铺上,伴着外面震耳的鞭炮声抚摸着那床新被子,那是她抱过来又叠好放在床上的,上面还沾染着她的气息,他舍不得拉开盖在身上。
外面隐约一个窈窕的身影,有人轻扣柴门“长生,睡了吗?”
长生差点儿惊跳起来,心砰砰地跳,过了一会儿才涩声道:“我睡了,有事儿明天再说吧。”
“哦!”屋外的人有些失落。
长生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赵大玲隔着柴门向他轻声道:“新年快乐!”
☆、第40章 心头的苦涩
听着屋外的人慢慢走远,长生从怀中掏出本来准备送给赵大玲的发簪,这是他精心雕刻了几个晚上,又细细打磨了好几天才完工的。他本想在除夕之夜送给她,却又退缩了。饭桌上,她从惊喜到失望的眼神,他不是没有看到。他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长生将莲花木簪放到枕头旁的那堆木牌中间,拿起旁边的一块木牌,上面写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长生看着木牌,心中愁肠百转。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一帆风顺,铺满了鲜花和赞誉。少年得志,金榜题名,年纪轻轻便入翰林院领五品官阶。等待他的是前途似锦,风光无限。他会平步青云,像他的父亲一样成为朝廷的砥柱,会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女子为妻。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纸诏书下灰飞烟灭。结党营私,妄议朝政的罪名使身为太傅的父亲锒铛入狱,并在狱中病逝。母亲得知父亲的死讯后悬梁自尽。宗族为了摆脱牵连将他父亲这一脉逐出了族谱,连最好的朋友都再无联系。
自己本被判为斩监侯,但圣上念及顾氏一门以往的功勋,免了他的死刑,改判其没入奴籍。现在想起来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还不如直接砍头来得痛快。那段屈辱又鲜血淋淋的日子他不愿回想,他从不知道人性原来能阴暗卑劣到如此地步,不知道这世上原来有比死亡更痛苦绝望的境地。
他本以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活着毫无意义,死对于他来说已是一种仁慈的解脱。然而就在死神向他招手的时候,他遇到了赵大玲。这个厨娘的女儿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她给他疗伤,喂他喝水吃药,她用尽办法鼓励他活下去。她出口成章,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儿;她神秘莫测,让他充满疑问又不禁被她吸引;她如此鲜活而温暖,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她仿佛一缕阳光照亮了他阴暗的天空,成了他心底的暖流。而此刻他低头看着手中木牌上的那行字,一丝苦涩爬上心头,如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许她一生一世。
第二天雪停了,北风呼啸着卷起雪沫子拍打在脸上身上,感觉比下雪还冷。但是大柱子的热情很高涨,天还蒙蒙亮就一骨碌爬起来,穿上新裤子,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就拿着两样宝贝去找同在外院的铁蛋和二牛玩,赵大玲拦都拦不住。
友贵家的在笼屉上热上昨天晚上蒸的枣塔馒头和豆沙包,向赵大玲道:“让你兄弟去吧,以前铁蛋和二牛得了好东西总在柱子面前显摆,柱子什么都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如今好不容易也能显摆一回,你拦着他做什么。”
赵大玲听了也有些心疼,按着大柱子喝了几口粥,又拿油纸包了几个豆包,嘱咐大柱子,“跟铁蛋和二牛一起吃。”才放他出去。铁蛋和二牛都是家生子,住在府外,出了外府的后门就是,几个孩子差不多大,时常在一起玩。
赵大玲忙乎着帮着友贵家的熬粥,友贵家的一个劲儿地催促赵大玲去给三小姐磕头,谢谢三小姐给的赏赐。赵大玲嘴里应着,也没放在心上。三小姐还指着赵大玲给她挣钱呢,两个人已经上升为一种合作关系,用不着磕来磕去的。
不过赵大玲一想到一会儿去枕月阁还要给五小姐磕头拜年就有些腻歪。前世只在小时候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大了以后还没跪过呢,虽说不讲究什么膝下有黄金,但是跪在别人面前实在不是一件愉悦的事儿,她穿过来大半年了,还是不能适应。
看看时辰不早了,正要出门去枕月阁,就见大萍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赵婶子,不好了,你家大柱子跟人打起来了,那边的块儿头大,大柱子吃亏了!”
友贵家的一听,扔下饭勺就往外跑,“哪个天杀的敢欺负老娘的儿子!”
赵大玲熄了灶台的火也赶紧跟出来。刚出门就见大柱子披头散发,灰头土脸地哭着跑回来,一张小脸乌七八糟的,脸上被抓出好几条血道子。身上的棉袄也撕破了好几处,露出白花花的棉花,一只鞋不见了,光着小脚踩在雪地里。
“娘!”大柱子看见友贵家的和赵大玲更觉得委屈,一头扎进友贵家的怀里。
友贵家的抱着儿子心疼不已,“让娘看看,伤得厉害不厉害!哪个挨千刀的欺负你,娘找他拼命去!”
赵大玲看到大柱子冻得青紫的小脚丫,赶紧回屋拿了棉鞋出来给大柱子套在脚上,又用毯子把大柱子裹起来,向友贵家的道:“娘,柱子冻坏了,先带他进屋喝杯热水,缓缓劲儿。”
一杯热水下肚,赵大玲又帮着给大柱子擦了脸,止住了血,大柱子才抽噎着说出来,他去找铁蛋和二牛玩,还没出府呢,就遇见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孩子,见大柱子手里的宝剑和小猴爬杆儿好玩,非要要过来,大柱子不给,那个孩子就硬抢,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大柱子打不过人家,哭着回来了。大柱子拎着被折断的小猴爬杆儿,哭得抽抽搭搭,“宝剑被他抢走了,小猴爬杆儿也被撅折了,猴子腿都掉了!”
“那是谁家的孩子这么霸道?”赵大玲忍不住问道。
大柱子也说不上来,“没见过。”
友贵家的气得直拍大/腿,“哪里来的下作种子,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玩意儿,青天白日的就敢明抢,是土匪托生的么。老娘可咽不下这口气,我出去打听打听,让老娘知道了是哪家的兔崽子干的好事儿,老娘非拧下他的脑袋当球踢不可!”
赵大玲拦着友贵家的,“娘,你这样出去找人算账可不行。要我看,还是先去找马管家,让他来说句公道话。”
正说着呢,就听见外面人声鼎沸,一个尖利的女声叫嚣着,“上梁不正下梁歪,做娘的是个夜叉婆子,儿子也是个杀才,瞧瞧把我外孙子打的满脸是血!”
厨房的门被一脚踹开,内院厨房的管事张氏叉着腰站在门口,脸上黄皮包着高耸的颧骨,立眉瞪眼道:“有喘气儿的吗?快点儿滚出来,这会儿做了缩头乌龟了,打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张氏旁边是一个十来岁的胖孩子,脸胖得跟十八个褶儿的肉包子似的,大脸蛋都嘟噜下来了,鼻子眼挤在了一起,穿着绸子的棉袄,肚子那里凸出一个圆鼓鼓的弧度。脸上看不出什么血,硬要说受伤了,也就是额角破损了一块儿,鼓了青枣大的一个包。
友贵家的从里屋冲出来,见到张氏,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上次就是张氏带人来砸了外院厨房,又诬陷友贵家的偷鸡蛋,现如今张氏的外孙子又欺负了大柱子。友贵家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扑过去指着张氏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说是谁家的孽种做的好事儿呢,原来是你家的,果真是一个窝里爬出来的。你家的兔崽子穷疯了不成?看见我儿子手里的东西就明着抢。小的时候就抢人家东西,大了以后就是臭土匪,等着被官府老爷抓去蹲大狱吧!”
“你们家孩子才是土匪呢!看看把我外孙子打成这样,还有没有天理了!”张氏也不示弱,跳着脚跟友贵家的对骂。
张氏还带着几个内院厨房的仆妇,也开始撸胳膊挽袖子跟着吵吵。来领早饭的仆役都围观着看热闹,碍于张氏在府里的势力也不敢搭腔。
赵大玲领着鼻青脸肿的大柱子出来,向气焰嚣张的张氏道:“张婶,别动不动的就喊天理,只要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到底是谁欺负人,谁又受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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