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赵大玲向三小姐要了笔墨纸砚和一盏油灯,回到外厨房就钻进了柴房。长生已经躺在床铺上了,见柴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苗条的人影闪身进来,就知道肯定是赵大玲来做东西了。他赶紧起来披上棉衣,“你做吧,我去门口守着。”
“我是有事儿要你帮忙的。”赵大玲上前拦住他,外面虽然雪停了,但是干冷干冷的,就长生这身衣服出去,不冻死才怪。
长生退后一步,面容苦涩,“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这事儿非你不可。”赵大玲自己率先坐在长生的床铺上。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你也坐。”
长生站着没动,垂着头站在柴房中央好像一道黑色的剪影。那日友贵家的和赵大玲的对话他都听见了。友贵家的说得没错,赵大玲不能跟他纠缠在一起。他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愿给赵大玲的人生带来任何污点。
“我真的有事儿才来找你帮忙的。你过来啊,我又不会吃了你。”赵大玲郁闷坏了,这个迂腐的家伙,搞得好像自己是个恶霸来占他便宜似的。无奈下她使出杀手锏,“‘观海朝朝朝朝朝朝朝落’,下联你对出来没有?”
长生神色羞愧,老老实实地摇头。
“对不出来就对了!再给你半年的时间你也不见得能对得出来。”赵大玲毫不留情。长生在黑暗中红了脸,这两天这句上联一直在脑海中盘旋,却没有丝毫的进展。
“你过来帮我写个东西,写完我就告诉你下联。”赵大玲抛出诱饵。
长生挣扎了半天,终于耐不住想知道下联的欲/望,一咬牙过来坐在了床铺的一角,离赵大玲足有三尺远。
赵大玲把木墩子推到他面前,摆上笔墨纸砚,又点亮了油灯放在旁边给他照亮。“我要是自己能写就不会来找你了。我说你写啊,你就当我是皇上,要跟拟圣旨一样,我只说一个大概意思,你负责润色执笔……”
赵大玲还没说完,就被长生的手掌捂住了嘴。她“呜呜”着抗议,两只大眼睛叽里咕噜地转。
长生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做了什么,掌心下是她温热柔软的嘴唇,小鸟一样啄着他的皮肤。他猛地撤了手,脸羞得通红,呐呐道:“不能乱讲话,被人听到,是杀头的罪名。”
赵大玲留恋他掌心的温度,此刻竟有些怅然若失。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平时说话办事非常小心,不小心不行啊,这个时空里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掉脑袋。只有跟长生在一起的时候,她会完全放松下来,言语不经大脑地想说什么说什么。在他面前她会忘了自己是赵大玲,忘了自己落在了一个等级森严的异世时空。
柴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长生拿起毛笔沾了墨汁,在砚台沿儿上靠了靠,提笔轻声问她,“要写什么。”
赵大玲舔舔嘴唇,感觉着唇上留着他的气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写一个胭脂水粉铺子的管理制度,还有经营项目的推进计划。”
她不自觉地又用上了现代词汇,长生怔了一下,根据自己的理解在纸上写上,“商铺章程”几个字。
赵大玲将管理制度细分为财务、人力、采购、销售等几大部分,一边缕着自己的思路,一边讲给长生。这可苦了长生,大多数时候他搞不懂赵大玲在说什么,只能连蒙带猜地消化赵大玲的话,再按照自己的理解转化成字句写在纸上。
实在听不明白的就停下来,让赵大玲换一种表达方式再解释解释。比如说,长生不明白什么是人力资源,经赵大玲一解释就明白了,说的是如何管人,掌柜的有什么职责,如何给铺子里的工匠和学徒定月钱,怎么鼓励他们多干活,以及铺子里人员的去留要上报给梅姨娘和三小姐等等,赵大玲管她们两个叫股东……
中间,赵大玲还回了趟自己的屋子假装上/床睡觉,等友贵家的和大柱子鼾声四起才又溜了出来。
天色发白时,已经困得两眼发直,一脑袋浆糊的赵大玲拿着长生写的一叠稿子傻笑不已。长生真是聪明,自己说得乱七八糟,颠三倒四,又夹杂着好多的现代词汇和理念,他竟然都领悟了,经过词句的润色写得古香古色,有模有样。
她将稿子收好,一手捧着一夜未眠昏昏涨涨的脑袋,一手抓起木墩子上的毛笔,在空白的纸上用自己的狗爬字写上: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将纸交给长生时忍不住辩解一句,“你别看我的字不好看,我是用不惯你们这种笔。我用我们的那种笔写字,参加硬笔书法比赛还拿过纪念奖呢。”
她往长生身旁挪了挪,肩膀自然地挨着他,长生浑身僵直,呼吸都变得清浅。赵大玲指着纸上的字念给长生听,“‘长’通‘常’,所以这个下联是:浮云长,常常长,常长常消。厉害吧,绝对的千古绝对。”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口齿不清道:“我要回去了,我娘马上要起来做早饭,我得赶在她挣眼前躺到床上去。抱歉害得你也一宿没睡,你抓紧时间歇会儿吧。”说完步伐踉跄地溜了回去。
长生拿着赵大玲写出的下联,久久地看着那个“云”字。云字上面竟然少了雨字头。他觉得不应该是她写错了,刚才她一挥而就,倒好像是她本来就这么写这个“云”字一样。还有“硬笔”是什么笔?她那一脑袋稀奇古怪的想法又是从哪里来的?
屋外渐渐有了人声,陆续有仆役来领早饭了,长生仔细地将这张纸叠好,放进了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
☆、第35章 略施一小计
赵大玲正想着白天抽空去趟栖霞阁,三小姐打发小丫鬟过来说是让赵大玲去帮忙侍弄一盆水仙花。五小姐自然不会有异议,赶忙让赵大玲放下手头的事儿随小丫鬟去帮忙。
栖霞阁里三小姐对赵大玲拿来的章程颇感兴趣,章程上制定的制度削弱了看管店铺的掌柜的权力,而把财政、定价、人员聘留的权力都牢牢地集中在了梅姨娘和她自己的手里。如此一来,就能最大限度地保障她们娘俩儿的收益。
“太好了。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份才智。”三小姐脸上浮起踌躇满志的微笑,“有这份章程做底,我也有底气去动孙长富和他媳妇了。之前我跟我娘商量过,也让我娘在我爹跟前漏了口风,这一半天就让我娘下一剂猛药,彻底赶走那两个黑心的奴才。你去问问莲湘,她哥哥嫂子若是有意看管这个铺子,就让她嫂子过来见我,我总得相看相看。”
赵大玲回到枕月阁,进门就碰到了蕊湘,蕊湘的那两件衣裳已经改好了,她忍不到过年,早早地穿在身上炫耀,葱绿的夹袄上绣着深粉浅粉的桃花,绣工很是精致,桃花上还用金丝线勾了边儿,又绣出花蕊,阳光下闪闪发光。蕊湘臭美,为了漂亮大冬天的只穿着这件夹袄,怕显得腰身臃肿,里面连棉袄都没有穿,倒是身姿窈窕了,只是冻得拱肩缩背,面色青白,一个劲儿地搓鼻涕。
蕊湘看见穿着厚棉袄的赵大玲,鄙夷地撇撇嘴,对着赵大玲劈头盖脸道:“正忙的时候,你又跑哪儿躲清闲去了?方才五小姐要绣花架子,我找了你一圈儿都没找到,只能自己从库里拎出来,你这个差倒是当得自在。”接着颐指气使地将手里的绣架伸到赵大玲面前,“怎么一点儿眼色都没有,还不把绣架接过去,我这件新衣服刚上身的,别给我蹭上灰了。”
赵大玲接过蕊湘手里的绣花架子,闷头往里走,背后的蕊湘还是不依不饶,“你掀门帘子小心点儿,差点儿打到我鼻子。也不知道等我进去了再撂下门帘子。就你这笨手笨脚的,还能做什么?喂,我跟你说话呢,哑巴了你!”
莲湘看不过去,指责蕊湘,“行了,五小姐正午睡呢,别这么大嗓门。你也别什么事儿都支使大玲子去做,养着你是当小姐供着的么?再说了,大玲子也一直没闲着,是三小姐打发人来让她去栖霞阁帮忙的。”
蕊湘很是惊讶,“她这么蠢笨能帮什么忙?”
莲湘看不惯蕊湘,白了她一眼,“三小姐新得一盆玉玲珑,可惜水仙的叶尖儿有点儿发黄,知道咱们这枕月阁的花花草草都是大玲子侍弄的,所以让大玲子帮忙去看看。”
蕊湘闻言狠狠地瞪了赵大玲一眼,阴阳怪气道:“我说呢,大冷天的不在屋里待着却往外跑,原来是攀高枝儿去了。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也配到三小姐跟前摇尾巴。”说完也不请示莲湘,自己从桌上拈了块米糕,一边啃着一边摔帘子出去歇着了。
莲湘连连摇头,“瞧这张狂的样子,不过是仗着小姐脾气好罢了。”又安慰赵大玲,“你别理她,恶人自有老天来收拾。倒是小姐赏你的两件衣裳怎么到她身上了,还添了那么多花啊朵啊的在衣裳上。”
赵大玲对衣服自然是无所谓,“我也穿不上那么好的衣服,便送给蕊湘了。”
莲湘不信,“肯定是她欺负你,抢了去的。你也是,小姐指名道姓赏给你的,做什么便宜了旁人。”
赵大玲放下绣花架子,“莲湘姐姐,我正好找你商量个事儿。”
莲湘见赵大玲神色郑重,便拉着她进了西厢房,“什么事儿?你说吧。”
赵大玲便将梅姨娘的胭脂水粉铺子的事儿跟莲湘说了,“三小姐让我问问你,若是你哥哥嫂子愿意做,就让你嫂子进府来拜见梅姨娘和三小姐。”
莲湘且惊且喜,“有这好事儿,当真是天上掉馅饼了。我前天回去,我哥哥还唉声叹气说眼瞅过年了,活计不好找。家里艰难,哥哥又在家闲着,都快闷出病来了呢。只是三小姐怎么知道我哥哥给绸缎庄做过伙计?”
赵大玲大大方方道:“是我听你说起过,正巧今日去栖霞阁,三小姐正为新掌柜的人选犯愁,我就提了你哥哥的事儿。三小姐便说见见你嫂子,合适的话就这么定了。”
莲湘握着赵大玲的手,“我这就给我哥哥嫂子捎话儿过去,若是成了,我们全家都拿你当贵人。”
下午,莲湘的嫂子田氏便以探望莲湘为由进了御史府,田氏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看上去麻利爽快,人也是厚道又能干的。莲湘偷偷地带她嫂子去了三小姐那里。交谈了一个多时辰,梅姨娘和三小姐对田氏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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