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87节(2 / 2)
温廷安搁置下了水盏,失笑道:“二者兼有罢。不实相瞒,崔姑娘,我今生今世,身作崇国公府的嫡长孙嫡长子,有且只有做官这一条路,既是选择了,当须一路步至尽头,我学读、升舍、替东宫效命,皆是为了平步青云,以复我温家门楣。”
思及了甚么,温廷安补了一句:“这是女娇娥根本做不成的事,这个世道留给女娇娥的路,无非是嫁作他人妇,而给男儿郎,却是闬敞宏达的明日路,我道这些话,只是想说,我有扮作男儿郎的隐衷。
这番话从温廷安口中道出,如血淋淋的剑,扎碎了崔元昭内心深处潜藏的一场绮梦。
这样的温廷安,与她畴昔所接触的儒雅温隽的公子,有着微妙的迥异。
但是,崔元昭更多的是一份钦佩和忧戚,“关于身份,其实,阮掌舍也晓得了。”剩下的话,崔元昭没有同她说下去。
彼此皆是聪明人,懂得自然都懂。
在阮渊陵眼中,九斋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九斋所知晓的事情,等同于他也知晓了。
温廷安心中悄然打了个突,在瞬息之间,她迅疾地盘算了一番此间的利害,她女扮男装的事,一直只有温善晋与吕氏知晓,爹娘让她在舍学读、参加春闱,往大里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欺君之罪,兹事若是捅到了官家那处,纵然有赵珩之与阮渊陵从中疏通关节,命可以保住,但这仕途,必然是会断送进去,自此与青云之巅无缘。
但往小里说,这事情有且仅有阮渊陵晓得,只消他秘而不宣,温廷安照旧可以赴春闱、考科举。
她的命脉,她的人生,俨似弈局之上的一枚棋子,捻在阮渊陵的掌心之间。
一切皆是听凭在他手中的了。
恰逢此刻,崔元昭亦是道:“阮掌舍嘱托过了,待你醒时,去他的斋院一趟。”
很明显,阮渊陵有话同温廷安叙说。
温廷安从未这般局促过,她知晓,阮渊陵是温善晋的得意门生,看在她父亲的份上,阮渊陵至少会留几分面子和可转圜的余地的。
但她到底不能将情状肖想得太乐观,毕竟这天总有不测之风云。
目下,温廷安抵了斋院,阮渊陵正在写呈文,簟帘外闻着动静,便是隔烟淡淡地睇她一眼,少女大病初愈,着一袭常昔的儒生常服,腰束湖色丹纹蹀躞带,相容盎然且英气,鎏金日色披照其身,像是落着一件觅渡的袈裟,衬得玲珑纤细的腰身勾勒在了光尘之中,写意又朦胧。
阮渊陵微不可查地低叹了一句:“长大了。”
温廷安视线垂落在杌凳间,视线描摹着上边的云水纹,闻着此声,没听个真切,便道:“掌舍寻我为何事?”
温温淡淡的三言两语,便是将案前男人升起的思绪,兀突突地吹灭而去。
阮渊陵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道:“你目下伤势如何,可还要紧?”
温廷安道:“承蒙掌舍挂念,我糙养惯了,那点小伤不打紧的。”
她一直在等阮渊陵问起他身份的事情。
这种悬而未决的等待,让她一直心持悸戚之意。
可是,静候了晌久,温廷安没有等待身份的诘问,而是一封空白的敕牒,这是从内廷发来的文牍,说大理寺寺丞一职有缺,让阮渊陵荐任人才。
温廷安看到这一封敕令,心头微跳。
阮渊陵道:“此则太子对你此番任务的嘉赏,月后便是春闱,你可要好好备考,至少得要二甲及第,那么,这个敕牒才能顺遂地授予你。”
“不过,得到这份敕令以前,本官还有个条件。”
温廷安稽首道:“掌舍请说。”
“从今往后,你同九斋分开治学,在春闱开始前,日常来往,只能与元昭一人,为免你分心,其他人一概不能见,知否?”
第109章
繁花深处斋院, 簟帘半卷东风吹,都道是窗槛之外,春归翠陌, 平沙茸嫰, 垂杨金浅, 只遗憾,温廷安大抵是了无心神,赏阅这般的景致的了,她的神魄仍还牵系于阮渊陵这番话中。他之所言, 不是昭告,也不是嘱托,而是一声平静的命令。
这一刻, 温廷安心中得了结论, 阮渊陵应当是在含蓄地说起那一桩事体的了。她女儿家的身份,已于九斋之中泄露, 从今往后,虽说仍将她同男儿来养, 但在日常来往之中,要教她能避嫌的话,尽则避嫌。
但与九斋相处了这般久,细数而来, 已有好些时日, 倏尔让她同他们分开治学,她大抵不会很快能适应。届时春闱将至,众人皆有各自归宿与命途, 阮渊陵遣她去大理寺,吕祖迁、苏子衿与杨淳三人, 应也会授予大理寺的官职,沈云升留在太常寺或是晋升至太医署,庞礼臣、魏耷身手极好,应当可以在二府三院之中谋个一官半职,抑或是跟随苏清秋将军远征,崔元昭也会有很好的归宿。
那么,温廷舜呢?
……他会去往何处?
温廷安心中所想的第一个答案,是去大内翰林院或是龙渊阁,毕竟他是魁院上舍生,魁院学得是书学,加之温廷舜的底蕴深厚,造诣博识,凭他的才学,就职于翰林院全然是不成问题的。
他应当是也会有好的出路。
但不知为何,温廷安心中隐约有一种不安之感,她感觉温廷舜不会去翰林院,更不会去龙渊阁。
直至现在,她才发现了一桩事体,她好像从来不曾了解过他,只知晓世人对他的褒扬与溢词,至于他心之所向,少年内心真实的景观,她好像不曾触及过。
经此一役,温廷安殊觉,自己看到了畴昔不曾看到过的人和事。
心中也有诸多新冒的念头,它们悉数如雨后春笋,在她心壤之上争先萌芽与拔节,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能听到心跳怦然的声音。
思绪回拢,阮渊陵这一道嘱令委实兀突,温廷安抿唇不语,阮渊陵搁放下了朱笔,肃然地剪起双臂,道:“廷安,你应当清楚自己的身份,从何而来,又要往何处去,此间的明细利害,你是一清二楚的,本官也不必多赘言。”
不等温廷安作答,阮渊陵复又凝声道:“你入了鸢舍,便永远是九斋的一员,不过,你身份特殊,此际也遭致泄露,春闱过后遣你去大理寺,不失是一道上上之策。大理寺是太子统摄的三司之一,你往上有人庇护,并不怕有心人从中作梗。再者,送你去大理寺,并非本官一人定夺的主意,更多是你父亲的授意,知否?”
“父亲?”温廷安眸瞳猝然一瞠,心中掀起万丈狂澜,思绪如石青板阶之上的苔藓,既是斑驳,又且芜杂。
阮渊陵见她面露抑色,知晓她今时今刻可能还被蒙在鼓里,遂是解释道,“伯晗当是还没同你说起一件事,是这样,你和温廷舜离开常氏酒坊的那一昼,伯晗与元昭、子衿取回账簿,为了不让掌事姑姑起疑,你父亲走了一出出其不意的空袭之计,混淆了视听,坊间的人果真中计,也卸下了防备,伯晗他们才得了时运,乘隙将账簿送回鸢舍。”
阮渊陵之所言,不可不谓是,一语掀起了千层风浪。
温善晋是一直悬在温廷安身上的一柄锋刀,总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里,刺她一刺,从元夕夜看他同赵瓒之于茶楼晤面的那一瞬,温廷安便对温善晋的事留了个心眼,也一直不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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