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78节(2 / 2)
魏耷忖量了一番,凝声道:“是在午牌时分。”
一旁恭谨以待的蔺苟,此刻行揖道:“庞大人已经差人将长贵带回茗鸾苑,将其遣送回完颜宗武身边,这般一来,完颜宗武势必会使用第二个筹码,也不会遣人去引燃隧洞底下的火-药。”
这样说是没错。
但阮渊陵仍旧是放心不下,以他对赵瓒之的了解,此人诡计多端,胸中城府深似海,怕是早就料着了完颜宗武的第二个筹码是什么。赵瓒之机心极重,也势必会在私底下,提前遣人去摆平那些反水的劳役,并且销毁那些藏在地洞之下的火药,好让完颜宗武棋差一招。
论机心,完颜宗武到底是要输掉赵瓒之一筹。
沈云升听完了全程,心中掠过了浓重的隐忧,对阮渊陵道:“掌舍,温廷安与温廷舜的安危迫在眉睫,请让我们速去营救!”
苏子衿、崔元昭、庞礼臣、魏耷、吕祖迁和杨淳六人,亦是做了个请命的姿势。
庞礼臣大抵是心中不安,心事也干脆写在了面上,藏也藏不住。
沈云升倒是能藏得住心事的,面容之上,有且仅有一丝风澜。
雷雨隆隆,蛛丝般缠雨,叩击在了酒坊的重拱乌檐之下,声如蚕食桑叶,势若石击深潭,淋漓的雨雾,幽幽弥散在了空气之中,逐渐朦胧掉了少年们的声音,阮渊陵见状,心中平添了一丝极深的触动,这是他所扶植的九斋,一个颇有共同体意识的团队,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阮渊陵抬眸扫了一眼天色,目下是巳时三刻的光景,距离午时牌分还有一段时辰,遂是对一众少年道:“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第95章
京郊酒场, 茗鸾苑。
更漏滴答滴答的作响,距离午牌时分,还差一刻钟的光景, 雨势愈发滂沱如瀑, 雾珠衔接成了细密的缠丝, 紧紧搅在了赵瓒之的神经之上,他一面吩咐参将在院内架起避雨长棚,一面负手立在漆檐之下,邃眸淡视庭景, 少顷,参将回禀说雨棚已经搭好,赵瓒之点了点头, 又淡声发问:“庞枢密使与钟尚书人何在?”
媵王的口吻阴晴不定, 参将参悟不透自家主子的脾性,只能战战兢兢地地打探了一番, 踅身禀命道:“王爷,尚书爷遣了亲信说, 庞枢密使哗变,暗自救下那隧洞底下的纸鸢,于一里外的驿站晤面,尔后便教给他们逃了。”
这一桩事体, 似是早在赵瓒之的意料之中, 是以,他的峻容之上并无太多异色,反而显得格外淡寂如水, 那参将又道:“尚书爷又特地交代了一句,有一位名曰温廷舜的少年, 也就是伪饰成秋笙秋娘子的那个贼人,他没逃,往酒场的方向潜伏来了,意在于救人,说是有一位同党还落在了这酒场之中,至于剩下获救的少年,皆是回城求援去了,以卑职之推揣,他们应当是去了大理寺。”
赵瓒之薄唇浮起了一丝极浅的哂笑,低喃道:“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言讫,他又淡声问道:“那么,长贵人何在?目下,他是在谁的手上?”
参将深忖了一番,道:“如王爷所预料地那般,长贵原是落在了温廷安等贼人手中,后来庞枢密使哗变,温廷安将长贵交给了庞枢密使,庞枢密使差人将长贵遣回酒场,想必是打算将其送至完颜宗武身边,以便搅乱王爷您的大计。”
赵瓒之的眸底,深深掠过了一丝厉色,他不由往完颜宗武所栖住的院落看了一眼,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几位口译官正在服侍左右的影子,晦暝不明的雨色,轻轻浮照在了赵瓒之的冷容上,他谛听着檐雨叩地的窸窣声响,凝神思量了片刻,道:“长贵虽说在庞珑手上,但若要遣返的话,一定会走偏门这条道。鬃马纵然脚程快,但到底还是差了气候,你们不若这样做——”
赵瓒之在参将身前低语了几句,参将面露震颤之色:“王爷,这会不会太……”
赵瓒之负着手,泰然地笑了笑道:“此则曲突徙薪之策,搁在平素,本王是决计不会用的,但此下事态极是特殊,本王不得不尽早做些旁的筹谋了。”
参将是个忠心耿耿的,又怎会不从?
参将恭谨稽首道:“王爷之计策,自当是万无一失的,卑职这便着手去安排,只不过,那这个温廷舜的少年该如何处置?此人轻功绝佳,有『雁过无痕』之誉,就怕此计能降服了长贵,但无法左右这个温廷舜。”
这一点,赵瓒之早就料着了,他道:“若是刨除温廷舜所处的阵营,本王倒是极想将他招入麾下,这个少年是个栋梁,文韬武略均属上乘,未来是大有可为的。”话至此处,赵瓒之低叹了一声,口吻变得叹惋,“可惜了,同温廷安一样,都是个不识抬举的,接二连三触了本王逆鳞,总是掺和本王的好事儿,本王也便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参将附和道:“王爷说得是,此番决计不能再对这些贼人心慈手软。故此,王爷打算如何处置这个温廷舜?”
赵瓒之眸中晃过了一丝锐戾之色,修直如玉的长指,轻拢慢捻地摩挲着袖裾内侧,淡笑道:“还能如何?自当是遂他的愿,放他进来了。”
“什么,放那逆贼进来?”参将一下子又参悟不透自家主子的真实意图了,他一度以为王爷是在说笑,但观摩着赵瓒之那沉寂如磐的面容,参将觉得赵瓒之说的是真话。
赵瓒之淡声道:“温家兄弟情深如寄,本王不若就成全他们两具全尸罢。”提及温廷安的时刻,赵瓒之的心腔之中,实质上,仍旧是无可自抑地掀起了一丝风澜,甚或是说悸动,这教他回溯起了在冶炼场内,将温香软玉拢在怀的时刻,不得不承认,他心中曾掠过一丝将其占为己有的念欲,这一份念欲,如文火烹茶一般,慢慢地燎烤着他。但这一份念欲,就如朝菌一般,存在的时间极为短瞬,不过是朝生暮死的时间罢了,他爱美人,但,他更爱江山。
参将明悟了,凝声道:“依照王爷的意思,是想要走一出空城计?故意示弱引虚,放温廷舜进来,但他进来容易,出去就困难了。”
赵瓒之道:“兹事体大,本王已经吩咐椿槿着手去打点了,你负责盯着长贵便好,长贵这人知晓诸多秘闻,必须留下活口。”
“不过,”俄而,赵瓒之话辞机锋一转,“假若外头有援兵赶到,要来营救长贵的话,那这人便不必留活口了。”
这便是让参将见机行事,假定情状不对劲的话,那便是痛下杀手了。
参将也是个伶俐的,他跟随媵王多年,虽说时而会参悟不透自家主子的筹谋,但若是办起事儿的话,还是相当趁手的,他旋即领了命,但思及了什么,脸上有些隐忧,“温家的这两位少爷,知晓内情过多,确乎该死,但阮寺卿已经知晓了他们困于此处,若是二人皆是死了,阮寺卿带兵问责起来,这可当如何是好?”
若是死了两位劳役,帐籍和路引皆掌饬在他们手上,一旦生了事,事后销毁即可,谅是大理寺要查,也查不出个什么来,目下的光景,若是死了两位温家的少爷,这情状可就有些非同小可了。
赵瓒之摩挲着拇指指腹内侧,雨雾灌面,将男人优越的山根与绷紧的下颔线掩映得若即若离,他的神态与情绪,也淡到了极致,似乎这种情状,他也是早就考量好了,静默了片晌,赵瓒之适才淡声道:“温廷安与温廷舜,当初是以秦氏、秋笙的身份进入酒场的,两人的帐籍还在本王的手上,若是两人死了,本王只消毁尸灭迹,且拿出两人的帐籍放在阮渊陵面前就好。阮渊陵纵然知晓兄弟俩死了又当如何,毕竟,死的人是秦氏与秋笙,两位从外州迁徙而来的平民百姓罢了。
“若是要问责二人的死因,椿槿可说这两人是牙倌举荐而来,之所以死了,皆是云督头之所为,那些火械、采石场、冶炼场都可以一并推到他的头上,纵然是引燃了火-药,也是他之所为,扣他一顶谋逆的罪咎,本王不过是来招标,与任何事情都无甚牵涉。”
参将听出了言外之意,略显瞠目结舌,道:“王爷莫不是打算假戏真做?当火-药被引燃之后,那您也……”
赵瓒之眸下眶的卧蚕,弧度深了一深,笑眸勾勒出了一丝深邃的括弧,“苦肉计自是要演一演的,不然的话,又怎能取信于人呢?”
参将素来是将赵瓒之的话奉为圭臬,即刻领了命,事不宜迟,便是疾然而走,赵瓒之顿步于廊庑之下,垂眸静眺着雨幕,思及了什么,问及那参将,“钟伯清现在带兵何处?”
参将忙踅身而至,拱首答道:“王爷容禀,是这样,庞枢密使似乎已然料着您的筹谋,在救出那些少年后,他遂是打算原路带兵前来营救,钟尚书为了不让其扰乱您的计策,遂是截了庞枢密使的和。”
赵瓒之沉思了片晌,摇了摇头:“不到半个时辰,阮渊陵的援兵必会赶到,就凭钟伯清那几千兵卒,凭他们之力,不足以抵抗分毫,若是届时落下了话柄,亦是不太合时宜的。”
参将道:“那依照王爷的意思是……”
参将还以为媵王会说,那便让钟伯清调兵遣将,去截庞珑的和,延宕上一阵子,至少要留够时间,好让赵瓒之与完颜宗武能够在午时正刻顺利谈判,只要将元祐三州这一桩条件,谈下来,就能将媵王过去所做的事情一笔勾销,媵王手握元祐三州的疆土,是遂了先帝的遗志,也是在践行恩祐帝的祈盼,官家一定会属意于媵王,纵任阮渊陵手握再多所谓的罪证,又当如何,只要官家看在收复元祐三州领土一事上,赦免了媵王的罪咎,阮渊陵也无法奈何媵王分毫。
参将是这般作想的。
但现在,媵王居然是反其道而行之。
参将就有些想不通了。
赵瓒之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道:“速速去遣人,命钟伯清不必去截和,让他带兵回酒场,本王有另外一桩要事吩咐他去办。”
参将弓腰叩首,遽地应喏了一声,卑恭地道:“卑职记着了,这边去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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