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34节(2 / 2)
温廷舜左手指腹慢慢摩挲着右手指腹:“但说无妨。”
“庞礼臣去寻了庞夫人曲氏,也不知说些甚么,庞夫人命管事儿打探起温家大小姐温画眉的画像与帐籍来,且商议了一事,说要待明儿放榜,若温大少爷中了,便亲自上崇国公府道喜。”
一抹异色掠过温廷舜的眉庭,庞夫人寻人打探温画眉,十有八-九是替庞礼臣相看姑娘,洛阳嫡出贵女络绎不绝,若是要替四子觅良缘,庶出的温画眉其实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除非这人是庞礼臣主动相中的,庞夫人纵爱儿子,自然不会拂了儿子的心意。
可温画眉这一段时日皆未出府,与庞礼臣并不相识,而庞礼臣来府中,只来寻找温廷安,更是连温画眉的面儿都没见过。
除非是——
温廷舜望着庭院之中茕茕孑立的瘦桐,止住动作,面色极淡。
庞礼臣心悦于温廷安,大抵是发觉了她的身份,才心生慕意。
庞礼臣并未向庞夫人告知真相,故此,庞夫人误解了他心悦于温画眉,便有意打探温画眉的生平。
温廷舜摩挲着《青丘杂俎》上的纸页,上端驻留着温廷安的体温,他想着温廷安的出路,她要升入内舍、上舍、参加春闱,若是争气些,还会参加殿试,按她的抱负,将来入朝为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又怎能困囿于深闺一隅,安分守己做个少夫人?
不知不觉,就想了这般多,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视线朝着濯绣院的方向凝了很久。
他的母亲骊皇后,被昏聩君主戕害了一生,母亲嗓腔极好,本可以做个冠绝天下的唱伶,在大晋,唱伶是受尊重的行当,母亲凭本事可独善其身,但骊家为了宗族门楣,将母亲送去选秀,把她扔入食人不吐骨头的深宫春闱。
温廷舜知晓,除了皇后,没有任何一位女子真正愿意留在深宫。母亲纵然登上后位,她的命运亦是底色悲凉,畴昔天下人都是她的听众,而今,她的听众只有帝王家,最终山河破,囚鸟泣了血,美人枯了骨,宫阙做了土。
温廷舜将胸臆之中的一团郁气,缓缓压回肺腑,他道:“庞礼臣素来惯于出入花街柳巷,风月场上红颜颇多,风流债不少,不一定是温大小姐的良配。”
郁清眼神动了动:“少主的意思是,卑职将这些人寻来,截了明日庞夫人相看姑娘的好事?”
不过,庞礼臣到底是不是温画眉的良配,同他们有何牵扯?
郁清匪夷所思,并未给多问。
温廷舜也没多做解释,少时,临溪端了一盘覆着礼绸的饺子上来,道:“大少爷,明儿便是放榜的日子了,里边有个饺子藏了铜钱,预示着吉兆。”
温廷舜看了一眼,邃眸跃光,夹起了其中一只饺子,吃的时候,里头果真有一只圆形方空钱币,上边錾刻大邺通宝四字。
临溪心下惊呼,好准,这只藏着钱币的饺子,可是大少爷亲自包的呢。
第46章
未放榜的前一夜, 洛阳城内的生员近乎彻夜难眠,明明不是三月春闱,但近乎所有人都辗转反侧, 一面差人去阆尚贡院打探消息, 一面焚香祈福, 如坐针毡地等待放榜。
温家亦是差人多番打听,家中有四位参试的少爷,温青松不担心温廷舜,也不会太挂虑温廷猷与温廷凉, 毕竟两人有底子,看起来是能稳操胜券的,让人心中有个定数, 温青松唯独忧虑温廷安, 旁人有多焦灼,她看起来就有多闲情雅致, 也看不出是胸有成竹,还是妄自菲薄,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升舍试放榜可是牵动洛阳的一桩大事,天蒙蒙亮的光景,还没卯时正刻,一夜未眠的吕氏匆促起身, 便遣王冕去看榜。
开春了, 昨夜下了一整宿的春雨,通往阆尚贡院的青石板道上,铺了一地胭梅荼蘼, 空气裹满了沁凉湿甜的暖凉气息,经残雪细细洗濯, 落英像是一簇一簇写意的映山流火,燃遍了廊坊街巷,指不定是个高中的吉兆。
王冕算是来得较早了,可一到阆尚贡院的南院东墙处,那一处已是沸反盈天,端的是车马骈阗,目之所及之处,尽是熙来攘往的士子,红纸金榜之下满是攒动的人头,这些人多半是贵胄显贵之家的傔从,专门替自家少爷公子来看榜的,也有少数是出身于寒门的生员,自个儿来观望。
这东墙足有一丈之长,榜文以黄纸淡墨书写,喻有喜庆吉祥之意,遂称金榜,不光是士子关心自己的名字有没有在榜上,就连东廊坊内的黎民百姓,也纷纷来瞎凑热闹,看看今岁是哪路的神仙斩得了升舍试的魁首,那人便有望是未来的状元郎。
一片鼎沸嘈杂的人声之间,王冕见到临溪也来了,不光有临溪,二房的梁傔从、三房的书童阿玦也前一脚后一脚的来了,四位少爷读得不是同一个学目,自然名字也不在一张榜上,大家都在各自分开寻找。
王冕决计从金榜的中间位置开始找,大少爷才学了五日,要在五日能学会过去一年的学识,还要考得好,简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大少爷明显是有读书的天资的,过去五日皆在刻苦学读,此些情状,王冕俱是看在了眼底,心里觉得大少爷是不会考得太差的,可他苦苦寻索中间的位置,将上边的名字都观摩了好几回,竟是没瞅见大少爷的名字。
不会吧,连腰眼的位置都没考着?
原先紧张且澎湃的思绪淡去不少,王冕不由替大少爷重重捏了一把虚汗,今岁雍院外舍生参考,拢共两千四百余人,循照五十取一人的严苛规矩,温廷安要升入内舍的话,至少要在前五十名,才能勉强稳妥。
腰眼便是五十名上下的位置,往下是第五十一第一百名的生员名单,超出一百名以外,不予勘录,故此,没到誊录到名字的律学士子占了绝大多数,将榜单翻看几遍,还是没有自己的名字,便是垂头丧气地走了。形成互衬地是,雍院是三舍苑六大书院之中,竞争最为激烈的,若能成功升舍,那将将是值得喜大普奔之事,有人哀恸涕泪,说翌年再搏一搏,也自然有人振臂高呼说了句“中了中了”,如疯了般,开怀大笑。
那一瞬间,王冕悉身哆嗦着,感到周身极是冰冷,他是有些不敢往上去看的,可还忍不住粗略看了几眼,上头二十行内仍旧没有大少爷的名字,倒是瞅见一个有些熟稔的,竟是杨淳,这人是名副其实的寒门子弟,在学斋里坐最后一排,名不见经传,课业常垫底,数番受簪缨子弟的嘲笑与谑辱,吕鼋吕博士也是不大看好他的,任谁也料想不着一个无名之辈,竟会考着第三十七名!
简直惊掉所有人的下颚!
王冕瞠目结舌,大少爷可是能够跟斋长吕祖迁同榻而坐的人,怎的可能连杨淳都考不过?
莫不是此番科考,大少爷发挥失利了?
王冕心中五味杂陈,额庭上冷汗潸潸直下,那一颗心真真如烫油来回炙烤了般,只得往下继续搜寻大少爷的名字,这一回看得除了细致,还是细致。
那头,梁傔从见状,眉头一挑,便是袖着手挤过人潮,遥遥冲着他揶揄道:“不若从最后一名开始寻罢,指不定能快些找着,不过,你寻了这般久,仍未找着的话,指不定就是不中咯……”说着,便是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可见三少爷是取着了不错的名次,这厢才敢叉着腰膀,有恃无恐地说尽荒唐辞话。
也不见得梁傔从会看轻临溪或阿玦,临溪是温廷舜的贴身童仆,温廷舜是崇国公府里最受温青松器重之人,本是受人敬仰的魁院上舍生,此番科考必是能中的,名次绝对在前三甲,温廷凉难能望其项背,梁傔从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只会一昧奉承临溪,来日好拉拢人心。阿玦是温廷猷的书童,温廷猷与温廷凉水平差不多,名次大都差不离,梁傔从只会同阿玦抱团取暖。
王冕听得可谓是一通脸红脖子粗,也不知是不是梁傔从一语成谶,他在五十名开外的名单里,搜寻来搜寻去,竟是遍寻无获,难不成大少爷这回真的落第了?
一股愧色如阴霾般攫住了王冕,悉身如坠冰窠之中,他想着大少爷这般勤奋苦读,焚稿继晷,纵然不能成功生舍,也不应当掉出百名榜内!
适时,一道淡冷醇和的嗓音,自身后不疾不徐地传来:“温廷安的名字在上面。”
王冕觳觫一滞,下意识回头一看,竟是沈云升。
沈云升穿着一身青鹤纹广袖常服,仪姿卓尔不群,像极了一块质感薄寒的宝玉。
他是寒门子弟,但那一身造相,愣谁还以为是哪户高门贵胄的少爷,围观的仕子不敢让他身边挤搡,下意识让出了一道细道出来。王冕见着沈云升也来看榜,一时有些窘迫。
风雪夜出城搭救二少爷时,他还曾窃自冷嘲沈云升无礼,殊不知,对方并未计较兹事,反而替他寻起了人来。
沈云升是太常寺上舍生,平素温廷安会去族学的文库搭把手,两人也算是有些交情的,沈云升会照拂一下后生,亦属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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