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杺莯(2 / 2)
兏崢回到宰府时,玄泽已经在与皇太子说着话了,他没有将蒙杺莯反常的事告诉皇太子,以免让他分心。
玄泽到了后,皇太子就将亚纳加对他的说的话告诉了玄泽,并询问道:“玄泽,你认为如何?”
“我依然认为殿下娶少辅的千金才是明智之举。”
皇太子沉默不语,他想起今天自己对珞王说的话,心中一阵刺痛,现在就算他愿意等,恐怕也时不待我。
“殿下,杺莯小姐并非适合的人选,她甚至不能算是祈婚的对象。”玄泽看出皇太子的犹豫,道,“更何况,她对殿下的帮助又如何有少辅的千金那么大?”
“是吗?”皇太子轻声反问。
“玄泽知道殿下在忧心什么——少辅一族势力太大,即便联姻也会难以驾驭,但现在要成功夺位,只能依靠少辅的势力。”玄泽跟随皇太子多年,如何不知他的心思,“除非——殿下愿意等,等到武皇逝去那天。但殿下认为承继皇位后,真的能凭藉皇帝的一声号令就让少辅完全听命?”
姑且不说武皇现在身体除了胖了点,并没有其他特别大的毛病,估计再活十载八载不成问题。更何况现在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武皇一人那么简单,就如峒羫郡百馀名匠人和凡民的性命已成为了幽州复杂的政治经济环境的牺牲品!以目前皇太子一人之力,就算登基,也未必能驾驭得了几位大主,皇太子心里明白,玄泽说得併没错,与桃莲成婚,或许还有机会,但若不迎娶桃莲,恐怕连这一丝机会都没有。
这些他都懂,只是他不甘心。
若是更换少辅呢?皇太子在心里道。以前他的父亲晟皇为郡王时就兼任少辅,现在的少辅曾是他的部下,也是当年譁变拥立晟皇即位的主将,所以父亲登基后,他就顺理成章地升任少辅,晟皇认为他没有皇族血统,不可能武力夺位,却没料到当年那位忠心耿耿的部下如今已经拥兵自重。
现在少府军中的各郡缮相级军官全是少辅一族,他们就像鬼树一样扎根在军队,若不能连根拔除,恐怕只会伤及自身。
难道与少辅联姻真的是唯一的办法?皇太子陷入了沉思。
“殿下,宗辅大人今日差来翔鼠,上说二十日后将为殿下举行大婚仪式,屇时将安排您与桃莲小姐成婚,一是不给武皇陛下机会破坏,二是可以堵住泱泱眾口。”玄泽见皇太子蹙眉不语,道。
“二十日后吗?”皇太子苦笑着。
“若是殿下觉得太迟……”
“先这么定吧。”皇太子垂下眼瞼。
“殿下成婚后可以娶侍姬。”玄泽见皇太子神情落寞,提醒着,“或许先皇并没有遇到这样两难的处境,才有福气只娶先后一人。殿下若实在喜欢杺莯小姐,纳她为侍姬又何防?我听说桃莲小姐向来乖巧懂事,想必是不会反对的。”
“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皇太子望着玄泽,淡淡一笑,“玄泽,这些年你都呆在我身边,真是为难你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对自己说的话:
“皇儿,我希望不管过多少年,你都能待玄泽亲如兄弟。”
“我会的,父亲。”年仅十岁的皇太子趴在父亲的病榻前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每每想到父亲临终前的託付,皇太子都会猜想玄泽会不会是他父亲在外征战时的庶子。只是玄泽满头的银发总会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皇族的男子中全是紫发,无一例外,若玄泽真是晟皇庶出的皇子,至少应该像他一样,多少有些紫发,但他一根都没有,满头都是耀眼的银光。
也许是晟皇担心身为独子的他寂寞,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交待。这是皇太子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
“不管在殿下身边呆多少年,玄泽都愿意。”玄泽向来都像皇太子的哥哥,处处为他着想,哪怕有时候他的想法皇太子并不认可,但他知道玄泽绝无害他之心。
“对了,你现在是否有中意的女孩?以你的年纪,也应该成婚了。”
听到皇太子这话,玄泽白晰的脸颊微微泛红,暗想定是昨晚他撞见自己外出有关,道:“玄泽准备在殿下成婚后再做打算。”
“你可别像珞王一样老拿我当藉口。”皇太子笑道,“若你已有喜欢的女子,先娶回来又何妨?我也打算为你在宰府谋到职位,只是目前还没有空缺。”
“玄泽无心于官职,只要能在殿下身侧即可。”
“谢谢你,玄泽。”
两人相视而笑。
皇太子留在了宰府,没有回去。直到两日后的傍晚,隐娘出现,一脸忧色。
“隐娘,怎么了?”皇太子极少见隐娘露出这样的神情,他起身迎向她。
“殿下,你快回去看看吧,杺莯小姐已经两日没有睡觉了,也没怎么吃东西,我走的时候她正用头撞着桌面,我叫她,她也不应。”隐娘实在看不下去,她原以为蒙杺莯的反常是因为初潮,但昨日她的初潮就已经结束了,反常却还没有消停,隐娘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应该与皇太子的不归有关。
听隐娘这么说,皇太子立即起身回府。
如隐娘所说,画室的地上铺满了画布,布上写满了他看不懂的文字,而蒙杺莯的额头抵着画桌,双手平行地正放在桌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撞昏了。凤凰君和白虎君也疲劳地睡着她的头上,两个小傢伙正打着鼾,看来已是累到了极点。
果然是木曜的稚鸟。皇太子看着一身淡蓝色羽毛的凤凰君,暗忖着。他轻轻走到蒙杺莯身边,将她头上的凤凰君和白虎君捧起,放在案桌上,它们竟混然不知有人靠近,依然大睡特睡。
皇太子轻轻抱起蒙杺莯,她软软地陷在他怀里。皇太子将她抱回居所的床上,这两天他们都没在一起,却并没有一点的陌生感,相反熟悉得好似她随时就在身侧。皇太子像第一晚一样面对着环抱她,看着她熟睡的容顏,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额上果然如隐娘所说有些撞击的红肿,皇太子的吻却并没有停下,他轻点了她的鼻尖后又碰上了她的双唇。
在这一刻,皇太子迷离了,他无比地想撬开她的双唇,撕开她的轻衫,吻遍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彻底地将她佔为己有。想到自己可以或是早就应该做的事,他的呼吸短促了起来,但他的理智阻止了衝动,他知道自己的心,也知道蒙杺莯的心,更明白自己未必能像两日前那么篤定一定会娶她。如果他必须与少辅联姻,那他不愿将蒙杺莯纳为侍姬委屈了她,待他登基后就会请木曜星君送她回到自己的世界——就像她一如既往的心愿。也许这才是他们最佳的归属。
在从她的唇上移开后,皇太子再次深深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紧紧抱着她,在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方才静心入眠。
待确定皇太子已经睡着后,蒙杺莯这才睁开眼瞼——之前她在画室只是趴在桌上思考,并没有睡着,皇太子抱起她的时候,她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装睡以避免尷尬。此时,她望着皇太子,往他怀里靠了靠,闻着他身上的淡香,这才真正地闭上眼睛。
次日直到晌午,蒙杺莯才补完三天的觉,此时皇太子已经坐在案桌前批阅着宰府送来的公文,蒙杺莯这才想起自己这两日的劳动成果,快速地沐浴并用过早餐后将皇太子拉到了画室,看着满地看不懂的符号,皇太子茫然地问:
“这是什么?”
“我看了你之前放在案桌上的捲轴,发现你们的国家有两个很严重的问题。一是没有税收制度,二是法律不健全。”
“税收?法律?”皇太子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名词。
“国家的运转需要用钱是吧?但你们唯一的收入是六位被称为大主的财阀,珞王、亚族、休族、広族、金族和元族。国家一有事就要这六位大主捐钱,怎么说呢,谁家的钱不都是自己挣的,干嘛凭白无故地上缴给国家?更何况凭什么只让他们给?别人就可以不给?”蒙杺莯道。
“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皇族赐予的,在危难时理应出资。”皇太子虽这么说,但现在他知道这其实是痴人说梦。
“但人心是会变的,就算他们的一切都是皇族所赐,第一代会感恩,第二代或许也会感恩,那第三代、第四代呢?时间一久,他们或是他们的子孙未必会有同样的想法,屇时,他们给是情份,不给是本份。治理国家向来都应是恩威并重,可对他们没有威可用,恩也被忘光了,那皇族能奈他们何?”
蒙杺莯的话真是说到皇太子心坎里去了,他以前想过这个问题,但并没有合适的解决方法:“那在你们的世界,是用税收和法律?”他又是何等地聪明,已然明白了五六分。
“嗯,只是以前你们从未徵税,现在突然要加收肯定会激起民怨,所以必须变通处理,让大家心甘情愿地给钱。”蒙杺莯说着拿起了左上角的三副画布,上面不仅写满了文字,还有图表:“这是藉鑑我们国家歷史上的洋务运动和日本的明治维新——你以皇太子的身份出面兴办企业,待企业的架构成型后,把它们低价卖给大主以外的其他商人,交由他们管理,再从他们获得的盈利抽取极小的一部分提成作为税收,这样你们都有得赚,他们还会对你感恩戴德,若是他们不听话,你把企业收回来交给其他人就是,也不怕他们像大主一样不听话。”
皇太子听清楚了她说的每一个字,但这些字组合起来的意思却一句没听懂。
蒙杺莯理解皇太子会不明白她的现代用词,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幽州的小孩子是怎么识字的?”
“家境优渥的是请老师,贫苦的是父母教导或是自行学习。”
“请老师要花多少钱呢?”
“若是有官员资歷的老师,每十日是三片黄叶,普通的也要十日一片。”
“这样的价位是多少家庭可以负担的?”
“不足两成。”
“嗯,那我们就办学堂,请来老师,并将孩子们聚集起来,每十日给老师六片黄叶,而每个小孩每十日只收半片黄叶,而每个老师要同时教二十个孩子,如何?”
“即是说二十个孩子每十日有十片黄叶,付给老师六片后,还能馀下四片?”皇太子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嗯,反正老师不管教一个小孩还是二十个小孩,都需要讲同样的话,而他的收入可以多出一倍。况且可以负担到每十日半片黄叶的家庭,应该不只两成了吧?”
“应有四成。”
“这只是一个老师带二十个小孩,若是有十个老师,每人带三十个小孩呢?”蒙杺莯觉得按照现代班级的设定,一个老师带三十个小孩亦不在话下,“那收的晶片可以更便宜,可以让更多的家族负担起老师的费用,若是数量够庞大,还能让畜兽的孩子也能上得起学。当然我这只是理论,必须靠你来实现。”
“不会有太大问题。”以皇太子的人脉,请二、三十个老师,每位老师教二十馀名小孩应不在话下。
“再比如兴建市场,我去过皇都的第四层和第五层的市场,街上到处都是摊贩,佔据道路,摊位零散,卖家漫天要价,买家有时候买不到能负担得起的商品,而卖家有时候则一件商品都卖不出去。所以你要建立统一的市场。将摊贩集中在一个地方,收取少量的费用,这样买家知道买什么东西应该去哪一个地方,卖家也知道在什么地方售卖会有顾客光顾,而且将卖同一种商品的卖家聚在一起,形成竞争,他们的商品价格自然会比现在便宜和合理,对双方都有好处。”
蒙杺莯的话中依然夹杂着很多现代词汇,皇太子细细口味她的话:“即是说把卖食材的商人聚到一处,把卖衣衫的商人聚到另一处?”
“嗯嗯,可以在街道上搭建比案桌稍宽的小棚,这样让街道看起来规整又不用佔太大地方。并且规定卖食材的在哪条街的什么地方,卖衣衫的又在哪条街的什么地方。”蒙杺莯一边说一边在一块乾净的画布上画着,“这样即不影响行人车辆通行,他们每天也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用每天大清早就要去抢位置,作为小棚的搭建费,每个小棚收取极少的出租费用,每十日结算一次,一开始你当然会先支出搭建小棚的费用,但日子一长你就有盈利了。而且时间越长,你的盈利越多。”
皇太子想了想她的话,实行起来并不困难,只是有一个问题:“若在皇都,我尚能掌控,如若是全州推行,七郡百馀座小城上千的村镇,恐无法实现。”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法律。”蒙杺莯道,“幽州的律法过于简单,有律可寻的刑法只有绞首、斩首和兽斗三种,而且仅限于杀人、畜兽伤人和谋反,并没有对动机给予区分,比如前几日那个蓝坤族族长当街虐打畜兽,若是他的畜兽反抗,就会被判兽斗,同样是杀人,为何畜兽的命就如此低贱?对于威胁到自己生命而进行的
反抗应该判为正当防卫,予以免罪。”说到这,蒙杺莯义愤填膺起来,“因此应该建立更为明细的法典。有了法律,自然可以解决你说的全州推行难的问题。”
“但谁能判断?宰府还是少府?”皇太子觉得要实现这个很困难。
“另一个专门的机构,直接由皇族统领,负责抓人、判决和修订法律。三个部门互不干涉,他们的权限可以延伸至皇族,也就是王子犯法将与庶民同罪。”
皇太子觉得蒙杺莯的这个想法过于理想化,单不说捉拿犯法的皇族或大主的可能性,就算是立法,由谁来立,怎么立,立了以后如何判决,又是谁来判决,如何保证其公正性等等,问题太多,变数也太多。所以他沉默不语。
蒙杺莯看出了皇太子的心思,其实就连她自己说的时候也觉得对于现在的幽州来说太过科幻,于是道:“好吧,我知道以目前来说实行起来非常困难,所以只能从初步建立。”蒙杺莯说着找到了右下角的一张画布,上面画着一个柱子一样的东西:“先建立榜议制。”
“榜议?”
蒙杺莯指着画上的柱子,解释道:“嗯,这是我国歷史上用过的谤木,后来改叫华表。相传我们一个贤明的祖先在交通要道竖立木柱,让人在上面写諫言,所有民眾都可以通过谤木参政议事,君主也广开言路,听取各方意见,令国富民强。完整地实行这个制度的是西周,这是我国歷史上最长的朝代,也是文化思想最为丰富的朝代,能够与之媲美的只有宋朝,宋朝虽没有谤木,但皇帝贤德,提倡言论自由,不杀上书言事者。所以要想幽州走上富强的道路,必须先解放民眾的思想,开啟民智,维护民权,为后期建立健全的法律提供民眾基础。”
“即是说所有人都可以在这个谤木上写下自己的看法?”皇太子本人可以接受任何諫言,但未必其他人有同样的胸襟。
“嗯,而且不用负任何责任,想说什么说什么。只要能开一个好头,要全州后推行也较为轻松,只是你能在皇都建立起榜议制并且保护它不被人扭曲和腰斩吗?”
皇太子摇摇头,他完全可以想像在皇都建立起榜议的结果——肯定有不少人会在上面对武皇的恶行大书特书,总有人会将这些话传到武皇耳朵里,然后武皇会派出御禁卫推倒谤木,缉拿甚至杀害在上面书写议事的人,屇时皇都将会笼罩在腥风血雨之中,人人自危,后期双方衝突肯定还会升级,最后引发凡民反抗的流血事件。这也是皇太子最不愿意见到的。
蒙杺莯有些洩气,这只是最简单的要求,若是不能推行,恐怕她的所有设想都将沦为空谈。
“皇都不行,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皇太子见她一脸失落,笑道。
“真的?!”蒙杺莯面露喜色。
看着她向自己露出婴孩般无邪的笑容,皇太子頷首微笑,现在他才明白木曜星君为什么说她是至宝,看来没错,她的确是被星君选中,帮助幽州和自己的能人。
皇宫
听完皇太子大致说明的榜议制,珞王顿时火冒三丈:
“皇兄,你的意思是让我治下的凡民可以随意批评我的作为?”若是别人向他提这个极其无礼的要求,恐怕早就被他劈成两半,但他还是用冷厉愤怒的眼神瞪着皇太子身后的蒙杺莯,不用想,肯定是她的主意!
“你觉得你的子民会怎么批评你呢?”蒙杺莯丝毫没感受到珞王眼中的杀气,一脸天真地问。
“本王的作为沦得着升斗小民胡说?!”珞王厉声喝问。
“既然是胡说,又何必当真?”蒙杺莯道,“总之,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珞王的拳头已经握紧了,他从牙缝里挤出:“本王不理又当如何?”
“如果别人提的意见对你的治理有帮助,为啥不理?这不也是为了你郡下的长治久安吗?难道你愿意别人当着你的面只说好听的,背地里却指着背脊骂你是个昏王暴君?”蒙杺莯道。
“你敢说本王是昏王暴君?!”这两个词让珞王想到了他最厌恶的父亲,那个残杀了劝解他做一个贤君明主的母亲的父亲,顿时像被踩到了尾巴的暴龙,眼看就要拔出斩天剑。
皇太子见状挡在蒙杺莯和珞王之间:“杺莯的意思是你肯定不愿意像武皇一样任由别人贬议。”他知道珞王一定会接受,因为蒙杺莯的话就是当年珞王的母后对他的告诫,“不如我们去你的郡上走一走,看看你治下的子民是如何谈论你的,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们绝不勉强。”
珞王狠狠地瞪着蒙杺莯,眼神冷得像箭,箭上却喷着充天怒火,可他的思绪却回到了小时候……
“珞儿,你要记住,”母亲总是亲自教导年幼的珞王读书识字,教他为王之道,“举贤纳諫者方才能成为贤达的君王,你不可能知道你的每一个决定是否正确的,这就需要别人替你判断,更需要你在犯错的时候,别人能够提醒你。”
“谁是别人呢?”年幼的珞王听得一知半解。
“你的臣民,亦或是你的妻子。”母亲想到自己因常常规劝丈夫不要留恋女色反被冷落,心中悲凉,“珞儿,你一定要娶一位全身心地爱你、敬重你且德贤惠理、仁慈智鑑、深明大义、有治世之能的女子,屇时不管她对你说什么,你都要听,知道吗?”
“若她说得不对呢?”
“若她说得不对,你只需记着,她对你的爱即可。万不可怪罪。”联想到丈夫对自己的冷落和疏离,她面露哀色,“有这样一位妻子在侧,就算你心中所爱的是其他女子,也不可不理会她的诫语,知道吗?”
珞王何等聪明,顿时明白母亲说的是她自己和父亲的事:“珞儿若能遇到像母亲一样明理的女子,绝不会再娶侍姬,让她伤心。”
但就是这样的母亲,自己的手上却沾满了她的鲜血,当年用利剑刺入母亲胸口的触感犹在,母亲临终前那哀怨悲愴的眼神依然如佛芒在背。可不知曾几何时,他的心中只剩下愤怒和憎恨,早已忘了母亲的告诫。
我永远不可能遇到像母亲那样的女子。珞王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此时,珞王碧波般的绿瞳中映照着正认真地望着他,等他答复的蒙杺莯,令他眼中的火被凛烈的寒风所替代,冷哼一声:
“皇兄,既然你已开口,我就陪你们走一趟。”
“听到让你不开心的话可不许乱砍人哦!”蒙杺莯不知死活地插嘴。
珞王额上青筋暴起,强忍着现在就想拔剑的衝动。
有珞王相陪,沿途的安全自不在话下,于是皇太子让玄泽和兏崢留在皇都准备开办学堂和兴建市场一事,他带着蒙杺莯与珞王一道准备到珞王郡上走一趟。
由于皇太子和珞王的发色过于明显,为掩人耳目,两人均身着士侍的衣衫,戴上帽子,将发丝尽数遮掩,蒙杺莯又穿回了做畜兽时的粗製衣服,依然是一副小男生的打扮。
珞王郡的首府尨城是离皇都最近的首府,步行要两日,骑孟鸟只需一日,骑色鹿半日就到了,为便于较完整地了解珞王郡的情况,他们准备骑色鹿花五日时间沿着珞王郡的府道走一圈。
士侍不是相级官员,只能骑平色鹿,当内侍牵来两匹白底橙斑的色鹿时,蒙杺莯
问:
“咦?我怎么办?”
“畜兽只能跟在后面步行。”珞王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
“欸?!”蒙杺莯一脸“你看我像是能走五天的人吗?”的表情瞪着珞王。
“他逗你的,你与我同骑一匹。”皇太子笑道。
“呃——,我能不能自己骑一匹?”蒙杺莯小声地说。
皇太子向内侍点点头,蒙杺莯又道:“我能自己选吗?”
“可以,去吧。”
待蒙杺莯和内侍离开后,珞王忍不住问:“皇兄,你们该不会还是没有……。”完全不需要皇太子回答,他就已经猜到答案,“她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
“是吗?我倒觉得幸运的人是我。”皇太子淡淡一笑,“如果真的如她所说,办学堂建市场可以增加国家收入,那以后就不需要依靠大主,亦不用受制于人。”
“皇兄需要晶片跟我说,我多得是。”珞王不以为然。
“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但我听说宗府准备在你的大婚典礼上让你迎娶少辅的千金。”珞王最了解皇太子的心思,知道他的心已属于蒙杺莯,若是他要与少辅联姻,那桃莲必定是正娶的太子妃,蒙杺莯就只能是侍姬。
皇太子垂下眼瞼,沉默不语。虽然蒙杺莯替他想到了解决国家财政不自由的方法,但这个方法是否可行,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更何况他现在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这一个,还有更复杂的原因。
珞王看出皇太子眼中少见的苦楚,不再说话。
很快,蒙杺莯带着一头比皇太子和珞王的色鹿个头要小一圈的纯白色小鹿喜孜孜地过来了。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谈及此事。
当天傍晚三人就进入了珞王郡的辖区,在一个叫驊镇的小城中落脚。驊镇位于珞王郡、皇都与峒羫郡相交的府道上,有不少往来的匠人和商客,所以驊镇的旅店从不缺客人。三人入住一家驊镇中最大的旅店,这里也是最理想的打听消息的地方。
老闆见皇太子、珞王是士侍打扮,有些好奇:“二位是从皇都来?”
“是的。”皇太子頷首,“老闆还有空房间吗?”
“有的有的。”老闆叫来了店里的畜兽,“带二位爷去后院的空房。”他说着看了一眼畜兽打扮的蒙杺莯,“二位爷的畜兽就带辅房。”辅房是给畜兽住的,只有一张大床辅,客人带去的畜兽们都挤在一张与房间同长的大床上。
“为啥?”蒙杺莯感觉到了老闆眼中深深的歧视。
珞王拿出一片黄叶拋给老闆,“也给她一间房。”
“爷,不是我不给,若被人知道我们让畜兽也睡客房,以后就别想做生意了。”
“为啥?你们就这么歧视畜兽吗?”蒙杺莯跟随寮纹从长野郡到皇都时都是住的客房,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还不是因为珞王很讨厌畜兽,若是被郡府知道,我们小店都得关门。你们想,我不可能放着有钱不赚的不是?”老闆一脸为难。
皇太子和蒙杺莯一起望向珞王。
“啪”地一声,珞王重重地一记拍在案桌上,震得整个旅店都颤了颤,怒道:“珞王什么时候说过很讨厌畜兽,不允许他们住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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