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测(1 / 2)
大概是休憩饱足的缘故,刘安远今日整个人的气态,看来明显要比昨天飒爽精神许多。
这趟赴约算是私人行程,因不想与罗家老小拉开距离,他便没让王栩跟贴左右;拾掇打扮上,也褪去惯常的商务质感,着了身宽松的苎麻套装,姿态随性,入目满是惬意。
罗晴进门后没注意气氛,嘴里还在叽哩咕噜地延续着路上的话题,同刘安远谈论自己两个外孙的各种趣事,顺带催他也抓紧年岁,早生一个。
刘安远面上出于涵养笑听着,实际心里却并不快意。
与外界对他们夫妻——事业至上、貌合神离的主观臆断不同,他是喜欢孩子的,早年与张晚迪感情深笃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做过备孕。
后来女方肚子长久都没动静,检查过才发现,原是她天生有输卵管发育不全的问题;外加少时拼杀,下腹受过击伤,子宫和卵巢也有病变,不具备受孕的条件。
被宣判无法拥有子嗣后,张晚迪本就骄纵的性格,开始变得愈加善变和多疑。
他们夫妻关系裂变的开端,是份家族保险金信托的撤销申请。
没有父母,没有子女,意味着保单和信托的法定受益人只会剩下配偶,也就是说,但凡张晚迪有个三长两短,刘安远便可以坐享其成,独吞她和她家族,几代人累积的所有财富。
可能听来有些被害妄想。
然而男人,本就是这世上,最不值得信赖的生物。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她不信刘安远能经受得住考验。就算刘安远异于常人,侥幸扛下了道德的敲击,那又能否在往后的漫漫岁月里,甘心接受孤老无后的磨砺?
张晚迪不是个好赌的个性,她只喜欢确定的东西。
如果有些问题的答案,最终只能仰仗一个男人的良心,那她宁愿一开始就预设,这个男人……
他根本没有良心。
所以其后发展,正如看见得那样,她用不断的提防和猜忌,把假定的预设变作为现实,逼迫对方应招反击,最终演化成了如今这种夫妻背刺的可笑局面。
既是自作孽,又怎能不算是种得偿所愿。
“蔺姨,我们是不是来得早了些?”
刘安远入室后,扫眼沙发上端坐的众人,见到有生客来访,也没多问,只微微蹙眉,在空荡餐桌放下份早茶,出言示意了唐突。
“没有没有,哪有主人嫌客早到的!都是蔺阿姨不好,聊天聊忘了时间,午饭都没得准备,害你来了又要等,怪不好意思的。”
“没什么不好意思,和我别这么客气。”说时,餐袋打开,琳琅菜品被男人一个接一个地拿了出来,摆放满桌:“早上托王栩去喜凤台讨了这些点心,特意叫店家弄成半熟,放到灶上热热,再添几碗饭,我们几个应该就差不多能凑合一顿,用不上另外耗费功夫,再去多烧新菜。”
喜凤台是悉尼粤食的名店,平日早晨,常人都是要排号许久,才能有幸呷到其味。照理来说,像这种打包都难的饭店,想让他们特事特办,将餐点样样做成预制的形式,就更是难上加难。
刘安远虽然话说得轻巧,实际做事却极其用心,待人接物间,即便是小事,也没有掺杂半分的含糊与怠慢。
蔺安娴见他手上不停,走近一看,心里便更生惭愧:
“小远,你要是每次都弄这么周到,蔺阿姨以后可真不敢再叫你过来了。不然搞得我们好像故意占你便宜一样,心里过意不去的。”
原本正准备坐下奉茶,同徐律寒暄的罗晴,听闻这话,可就不大开怀了——
“嫂子,人家小远好心好意,他不嫌费劲,你倒总爱推辞,啊是有点伤人心了哦?你说是吧,生生?”
“嗯?”
罗生生这厢还没从刚才的对谈里缓过劲,又突然被点,于是给出的面色和答复,都显得十分茫然木讷。
“进门时候看你就不对劲,怎么了?脸孔难看的咧,像吵架了一样。”
“没吵……就是刚刚和徐律聊了些哥哥的事情,有点伤心。”
“哦……”
提起罗熹,触抵到痛处,罗晴便不自觉地低垂下眉眼,收敛起了表情中的轻快。
徐瑞恩没见过刘安远。
对律师来说,面谈只适用于委托人场景,当出现外部因子,也就意味着现时的状况,不宜再多聊下去。
于是向四围简单作别后,徐瑞恩提包自沙发起身,公事化地约定好下次会面的时间和地点,继而直接去意坚决地离开了罗家,没做太多停留。
刘安远定身站在餐桌的位置,目送对方离开,全程都没有支声。直至屋门阖紧,他才状似无意地问了蔺安娴一句:
“这位徐律师,全名叫什么?”
“徐瑞恩,阿东找的律师,做事很专业,人也蛮谦和的。”
“哦?打什么官司的?”
“现在着手在告监狱,外国人权方面的东西,七歪八绕的,我弄不懂,也说不清,等会儿你问问囡囡两口子,他们脑子明白,解释起来肯定比我靠谱。”
听到这里,刘安远顺着话头,调转视线,看向了程念樟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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