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寒风都不能吹走他们的快了,破旧的棉袄能顶多少用,谁都知道,可这会儿他们却觉不出冷,被海水冻得已经开始发红发紫的手也不觉得僵硬,只是努力的将篓子拉起,捉住龙虾,捆扎,然后继续下篓子,那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春夏时节一般。
有了这样的收获,每一个人家都带着笑容,村子里又一次组织了一次骡车进县城,要将最新得到的东西卖出去,再买回各家需要的,这一次去的人很多,就是阿贝也跟着,他也有东西卖,虽然家里没有船,没有跟着去下篓子,可海岸边上的岩石附近,那些鱼篓子依然带来了好几个海蟹,还有一些往日存下晒干的昆布,紫菜等,还有阿贝这几天砍得柴火,都是他要送去卖的东西,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不用买什么回来,阿珠已经和他说了,如今家里粮食够吃,菜更不用担心,只要每日去海边捡就够了,现在只要一门心思攒钱就行。
阿贝自觉自己是个男人,家里挣钱的事儿一定要出力,故而怎么也不肯放弃砍柴挣钱的路子,生怕因为钱不够,姐姐又冒着寒冷下海。
接下来几天,或许是第一天的收获刺激的,每一日村子里的人都一早出海,去查看那些篓子,虽然或许是因为海底那些龙虾被惊走了好些的缘故,最终收上来的没有第一天的多,可到底时不时的总有那么一二只,另外还总有些海蟹被捞上来,甚至时不时的还有几个鲍贝,或者是其他冬日也不曾远离的海鱼,这样一来,基本上每天都能有一些收获,倒是让这个冬日变得不再那么无情肃杀,处处带着大自然的冷酷了。
也因为这些收获,各家或多或少的都得了些钱,又几户日子相对好过的人家还难得的买了些肉骨头回来炖上了肉汤。那香味飘的整个村子都能闻到,不知道馋下了多少的口水。
海边的人常年吃鱼,对于习惯了节省的人们来说,吃鱼也算是吃肉了,再怎么吃腻了,那也是荤腥,已经比旁人不知道好了多少,所以,那是怎么都不舍得买点肉吃的,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初阿珠他们得到兔子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将肉卖了,而不是吃了。
而这些日子的收获,对于冬日从不出海的人们来说,那就像是天上掉馅饼,是意外之财,花用起来自然也多了几分豪爽,肉依然是不敢买的,实在是太费钱,可肉骨头却还是舍得的,毕竟拿东西不过是3文一斤,买上两根,也不过是6,7文钱,炖上一锅,怎么也能吃上好几顿,若是用肉骨头熬粥,那香的,只怕过年也够了。
闻到这样的香味,就是阿珠都心动了,让阿贝用砍柴卖的钱,也买了好些肉骨头回来,准备炖了汤好好的给阿贝补补,一个村子里大半人都心动的结果就是,县城里的大骨头在这一段时间里几乎让这村子里的人都被包了圆,以至于差点涨价。
另一方面因为这样的收获,村子里的人们对于冬日出海似乎也不那么忌讳了,这几日甚至有人开始往礁石滩最外围的地方开始下篓子了,而且还是什么篓子都下,鱼篓子,虾篓子,甚至还有人下了一张网,等着第二天去拉,你还别说,这法子还真是顶用,虽然需要两三条船一起使力,可起来的东西却足够让人满意的,毕竟冬日的海鱼也一样价钱上涨了一二成,即使是往日最不值钱的鱼,卖出去也收获不少。
倒是阿珠这一阵子都没有下海,不是她不想,而是阿贝看的太紧了,不但自己不让阿珠下海,就是他不在,也拜托了其他人,生怕阿珠下海生病,甚至在家的时候还学着人家碎碎念,一个劲的说家里的钱已经不少了,最近的大花销都已经挣够了,即使再想攒钱,也不急于一时,到了开春,天气好些再去也是一样的。
阿珠虽然被管着,可心里却暖的紧,即使听着那小子碎碎念,也一样窝心,弟弟这样着紧自己,每一句都是为了自己好,她觉得即使明明知道自己什么事儿都没有,也一样不忍心反驳了。有人关心真的很好很好呢!
“好了,姐姐又不是傻子,知道好歹,不会偷着去的,倒是你,别整日在外头走,你年纪还小,身子骨还没有长全呢,可不能太吃重,不然以后可长不高了!不是说城里如今卖柴火的人多了,不好卖了嘛,那你也别去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和阿海去林子里试着下个套子,挖个陷阱什么的,听阿海说,山里猎户都用这样的法子在冬天打猎的,咱们虽然不是猎户,没那样的本事,可挖陷阱总是会的,要是能得点东西,也能混点好吃的。”
阿珠真的心疼阿贝,他眼睁睁的看着有船的人家去挣钱,自家没船,也没有成年男丁,没法子分一杯羹,心里不知道多懊恼,一心想从别的地方弥补,也一样挣点钱回来,总是忘了他自己只是个孩子,能承担的不多,只一个劲的逼着自己,每天天不亮就开始砍柴卖柴,阿珠好几次都看到他的肩头被勒的红肿一片,还偷着不让自己知道。
阿珠不敢直接说什么,生怕伤到他的自尊心,好在她问了阿海,寻到了这么一个主意,希望这样能让阿贝活的轻松点。
阿贝听阿珠这么说,眼睛也是一亮,打猎啊!要是再有个兔子什么的,又有皮子,又能卖肉,那好像也真的很不错的样子。
“好,我这就去问阿海哥。要是能得个兔子,阿姐,你的棉袄也能缝上兔皮了,那多暖和啊!”
☆、打猎1
没有爹妈的孩子总是渴望着长大,在他们的心里,长大就代表着吃饱,代表着养家糊口,代表着未来和希望,就像是阿珠不停的学着做个什么都会的女子一样,阿贝也一样努力的将自己想象成大人,恨不得一夜之间,自己什么都能,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住。
为了这么一个目标,他们总是那么急切的逼迫自己,逼着自己努力,努力,再努力,以至于忽视了自己的年龄,能力,行动力,所以阿珠会不断的下海,在没有那种奇特的能力的时候,就逼着自己当了一个采珠女,还是最能干的采珠女,即使每一次下海深潜都是生与死之间游弋,每一次浮起都像是死里逃生,也毫不退缩,生生的靠着自己,在父母走后,撑起了一个家,养活了弟弟,还活的尽量有尊严,不亏欠,这样的阿珠是辛苦的,也是骄傲的,她觉得她没有丢了父母的脸,觉得自己能挺直了脊梁活着。
等有了上天的恩赐,她的追求又多了一点,她不但活的要有尊严,还要有希望,想要完成父母的期待,想要让自己的弟弟活的不在那么辛苦,想要未来的日子,比现在更有盼头。所以她依然努力,即使在冬天,也不放弃下海,想要一步步的靠着自己给这个家最大的改变。
而阿贝也一样努力,从六岁起,就放弃了所有孩子们的游戏,开始学着做家务,学着大一些的孩子的样子生活,学着做点泥水匠的活计,学着在海里求食,学着买卖物品,学着人情交际,如今又学着打猎。
就带着一把柴刀,一捆绳子,阿贝跟在阿海的身后,一步步的往河湾的林子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请教阿海打猎的事儿。
“咱们不是那些常年在山里寻食的猎户,弓箭,大刀,长矛,木尖子,没有一样是顺手的,总不能用鱼叉去打猎吧,所以啊,像是咱们这样的,只能用死办法,在林子里下套子,就是那种扯渔网的活套,放在林子里,半埋在地下,等着猎物自己进去,再有就是挖陷阱了,尽量寻有猎物足迹的地方,然后挖个洞,插上一些竹签子,虽然办法有点死,全靠运气,可这总比用其他的工具学的快对吧。”
阿贝听到这里,也跟着点头,用和年纪不相称的严肃表情说道:
“恩,我听说用弓箭的人准头都很好,我用鱼叉倒是也有点准头,可那弓箭没用过,要是学起来虽然不一定很难,可也一定需要不少时间,刀更不用说了,没练过,倒是木尖子或许还成,大概和扎鱼差不多,应该能练的出来,还不用啥本钱。”
“确实是这样,弓箭外头要十两银子一副,就这还不包括箭只的,这价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听说很多猎户那弓箭都是一代代地传下来的,不然没几个能买得起,刀也很是值钱,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能寻点不值钱又趁手的东西来用,所以啊,套子和陷阱最快,再下来就是木尖子了。”
说话间阿海还拿出了自己背篓里几根手臂长,两指粗的木尖子给阿贝看。
“这是我自己做的,练了好几天了,虽然不能说百发百中,不过还算有点准头,今天就是来试试的,若是用的顺手,就准备在多做几个,冬天日子可不短,即使如今出海也能有点收入,可到底不多,等着到了年前最冷的时候,怎么也要停了,到时候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来这儿试试,哪怕就是只得上一二样呢,也是意外之喜了。”
阿贝从听到弓箭的价钱就有点傻眼,原来还说那东西不会用,所以不在意,如今听了这个才知道,就是会用,那也用不起啊,倒是阿海哥,真是个有成算的,什么时候居然连木尖子也准备好了,还练过了?他是啥时候开始打这里的主意的?怎么都没有人知道呢?
也许是阿贝的神情太过明显,阿海一眼就看穿了阿贝的心思,轻笑着和阿贝说道:
“上次咱们来这儿那么多人,就得了那么几个东西,大多数都逃了,心疼啊,当时我就想了,这里这么多猎物,要是能打猎那该多好,不说能买多少钱吧,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弄点肉吃也是好的,咱们吃鱼都能吃出毛病了,好歹也能换个嘴。再说了,这里好几年了,都没人来,荒废成这样,要是咱们来打猎,一来不用和人争抢,二来也有时间,地方给咱们琢磨点本事,我爹当初就说过,人啊,学点本事总不会吃亏。”
说起自家爹,阿海眼神暗了下来,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出生不久就没了妈,不到十岁又没了爹,和阿珠阿贝一样,是个孤儿,还曾被人说过克父克母的话,只不过比阿珠他们好的是,他爹有兄弟,如今他就是跟着二叔家过活,三叔家还有个奶活着,虽然一样不容易,却好歹有地方住,有饭吃,衣裳鞋袜也有人管。外头有人说嘴,说他命不好的时候,也有亲人帮着出声仗腰杆子。
可即使是这样,寄人篱下的苦楚也只有自己知道,就是往日二叔他们偏疼自己的孩子,看着羡慕渴望,也只能暗暗地压抑着,生怕给叔叔们添乱添烦。在外头还要永远笑呵呵的,让人知道二叔对他有多好,遇上奶想起他爹,心情不好骂上几声的时候,也不能做声,只能当自己不存在。
等着慢慢的长大,阿海又要开始忙着挣钱,忙着证明自己的价值,好让二叔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吃白饭的,也能给家里出力,甚至还要忙着攒钱准备重新起屋子。当初他爹死的时候留下的屋子是祖屋,三叔成亲就在那屋子里,说好了一起挣钱给三叔重新起屋子,不想爹病了,用光了家中所有的钱财也没能救回来,所以将这屋子直接给了三叔,一来是补偿三叔的起屋钱,二来也是两个叔叔商量了他和奶的抚养养老问题。
他那时候还小,不能干活光吃饭,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养他绝不是什么小负担,而奶年纪也大了,干不动了,还有风湿,时不时要用药,一老一小都是家庭的负担,当时二叔主动提了养他,把他接到自己家,而三叔也不起屋子了,就在旧屋住着,给奶养老,所以阿海很清楚,这房子再也不是他的了,而他将来成家也不可能在二叔家,他不能在欠了二叔抚养之恩之后,还和二叔家的弟弟们抢屋子。
所以阿海很有计划的开始攒钱,他知道自己未来会面临什么,也迫切的想要重新给自己建一个家。这样的压力让他和阿贝一样,变得分外的能干,什么都学,什么都去试。
也因为从小的经历,阿海对阿珠和阿贝分外的亲近,总觉得他们同命相连,能帮的时候,从不推脱,甚至隐隐的希望他们姐弟能过的更好,好让他看着就替他们高兴,像是自己过得好一样。
“阿海哥,我也能学这个嘛?”
“当然可以,不过这木尖子要你自己削,长短,重量都要自己感觉合适才成,别人终究不如自己的顺手。”
“阿海哥,你会看猎物脚印了?”
“这个可真是没处学,我也就是在县城问过几个遇到的猎户,用了一条鱼,人家告诉了我几个常见的猎物脚印的样子,还有往常在山里,林子里,啥地方挖陷阱更容易些的消息而已。阿贝,这些本事,都是人家吃饭的本事,不可能全告诉你,能有个大概就成了,其他的咱们自己琢磨,一个冬天,我就不信啥都琢磨不明白,只要能摸出一二的道道来,咱们就是赚了。”
阿贝狠狠的点头,确实,人家不可能吧吃饭的本事随便教给其他人,可他们也不是傻子,只要用心,总能想明白的,他就不信了,所有的猎户难不成都有人教?总有自己本事的人。
两个人一到那河湾附近,阿海就让阿贝跟在了他的身后,还小声的说道:
“咱们上回惊走那么多猎物,我后来想了想,那就是咱们一开始动静太大的缘故,让猎物都警醒了,可不就全逃了嘛,这一次咱们慢慢来,轻声点,阿贝,你要跟紧了,咱们不忘里头去,听人说,这附近有大东西,咱们如今啥都不会,万一遇上了可讨不了好,还不如就在这外围试,等着琢磨点本事出来后,咱们再往里头去。”
“哎。”
阿贝也不傻,虽然他不知道打猎是不是和出海一样危险,可他听惯了村子里老人说起出海的惊险故事,一样都是和动物打交道,一样都是面对未知,还是在不熟悉的领域,所以在阿贝想来,小心谨慎永远都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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