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医疗队员西格尔的叙说(2 / 2)
没有,我只是因为您的美而感动罢了——我本想这么回答,然而我却听见自己说道:“您的头骨很漂亮。”
说完这句话,我有种想打自己一巴掌的冲动。夏尔芙发出了完全不顾形象的粗砺的大笑,而不知何时开始一直在沉默的考喀丝终于发出了声音:“那个……虽然主业是医师,但是西格尔的兴趣爱好是绘画,所以对这方面,呃……”
她听起来尴尬又窘迫,或许不输于我——不知为什么,这个认知让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到安慰。
这是正常的,我想,换任何人来,都会这样反应的。
那种因为触及了生物埋藏于本能中的原始情感,而超越了性别、超越了五官结构比例组合,足以穿透任何物理屏障,甚至可以无视任何精神抗性的,美——是的,是美,将这个女性本身,变为了即使遮住脸颊,也足以将任何第一次“看”见她的人脑中冲击到一片空白的存在。
任何对“美”保持有基本感知力的智慧生物,面对她都会手足无措吧。
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吟游诗人们所歌唱的历史故事里面那些所谓“祸国殃民”的美人,都是愚蠢暴戾而毫无自制力的君王们和他们无能的臣属所推出的替罪羊;然而现在,我开始无比确信:如果对象是这个女性的话,许多人会为了她的一个笑容、一滴眼泪而变得昏头昏脑……这种事情一点都不会奇怪。
“‘魔性之女’啊……难道你不觉得吗?”
一声来自“山鸦”的低语在我耳边响起,将我拉回了神。而这个时候,那位女性早就已经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去看自己的使魔,并与正在为它包扎的考喀丝交谈。
“什么意思?”我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此刻面不改色。
“这种可以掠夺灵长类理智的美、这种可以称为不讲道理的存在,我只能用‘魔性’来形容了。”“山鸦”轻笑了一声,“我一向自诩魅惑术和精神抗性尚可,然而直到我见到’黑羊[Nigrarum?Ovium]’,我才知道自己的天真。”
“……黑羊[Nigrarum?Ovium]?”
将她口中这个埃伽语名词在脑海中翻译过来,我感到有些费解:这是她的代号,抑或名字?
我的目光再次转向那位黑发黑眼黑衣的女性——她正在和考喀丝寒暄,并进行亲切的自我介绍,惹得考喀丝一副晕乎乎的愚蠢模样,而我也知道了她的名字是“塞西莉亚”(“盲眼者”?真是不祥)——这一次她似乎没有觉察我的注视(当然这可能也只是表象罢了),而是抱起了自己的使魔。
那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蓝色的眼睛,苏醒过来;我见她的手指轻抚它的后颈,被黑猫的绒毛衬得更加纤白,与鸦羽同色的黑发垂落,将她面上无限温柔的神色包入阴影。
若有人见到这样的场景,会羡慕甚至嫉妒那只猫也说不定?我忽然生出这样的奇怪想法。
“唔,抱歉,我好像忘记了,你是前年年初跟着克里斯汀进队的新成员,不知道这种事情也很正常。”
“山鸦”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随后,她用那毒蛇一样“嘶嘶”作响的低语,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能感到,自己的血液随着铅锤般逐渐下沉的心慢慢冷却,凉意爬上发麻的头皮,冻透了骨髓。
啊……原来,她就是一直独居于森林深处的“那位”女祭司……原来这就是“黑羊”的含义……
“也许,这是她们‘米拉威’的种族天赋也说不定?”
“山鸦”的语调中带有微妙的恶意,而我则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米拉威?她是个米拉威?
“事实上,依照克里斯汀向来的作风,在那头半兽人身份可疑的情况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本来更应该做的是暂时按兵不动,同时暗中跟随它,看是否能找到近期出没于附近的兽人的大本营……”“山鸦”面带微笑,语调平缓,“这次的行动可以说让我们失去了一个先机,对于克里斯汀来讲,更可以说是一次因为沉不住气而导致的……决策失误了。”
我注意到,她提到那只半兽人时,用的指代词是“它[ier]”,而不是“他(hier)”。
“我并不认为这是决策失误,也不认为队长是感情用事。”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我反驳道,“依照被捕者当下精神状况看来,他当时已经中了极其刻毒的诅咒,陷入狂暴和发氵情状态,行为模式超出了预测范围,未必会带我们摸到他们的老巢,也未必不对她造成超出我们承受能力的损害。”
“让女祭司受到那些异教徒玷辱的话,就算不谈伟大的爱缪伊丽丝女神,单单是灵主和川主的怒火,也不是坎帕一族可以承担得起的。”我的心“咚咚”直跳,语气却比我自己想象中都要冷静得多,“我想,您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比起感情用事,我认为,这里面是存在合理的利益考量的。”
“……”
“山鸦”陷入沉默,而我则有些开始忐忑了:明面上,“山鸦”夏尔芙是我的上司;而在暗地里,她和阿伦忒尔大人的联系似乎比起她和克里斯汀的更为紧密(克里斯汀不像不清楚这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未多管)。我不知我是否惹怒了她,又是否会因此给我自己、给克里斯汀,乃至整个“刃鸦”带来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米拉威……不,塞西莉亚,她注意到了术式阵架上的另一样东西,并向考喀丝讨要——那是早上我打的一只灰扑扑的野鸟,因为被抓到后一直吵个不停,被我们用沉默咒束缚了起来,准备过一会儿烤着吃。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我们打猎一直没有太大收获,大家已经有两叁天没有吃到新鲜的肉类了。虽然这只鸟塞牙缝都不够,但也聊胜于无。
塞西莉亚说,那只鸟叫“夜莺”,并且看起来对它非常在意。考喀丝面上有些为难地打量着我的脸色,因为它准确来说应该算是我的猎物。
稍稍考虑片刻,我点了点头:
“可以。”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我答应了,“但是,这是我们今天的晚餐;而且,将我的猎物送给一个陌生人——这种事情,并不在我们职责范围内。”
我紧紧盯着她姝丽的面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那么,您打算补偿我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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