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5)(2 / 2)
两人把樱花酥撇到脑后,在樱花道中漫步听风,走到尽头,又折返回去,燃城已经提着一个竹篮子守候在马车边。
贺某再送尺素一程。贺洗尘跳上马车,把手递给毫无防备的魏璟。
魏璟怔愣地眨了眨眼睛,心下更加感动,刚要搭上去,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上马车,只见燃城冷脸说道:家主力气小,还是让仆代劳。
贺洗尘心想这就欺负人了,不就比你小那么一丁点力气么?他能撂倒两三个彪形大汉都不带喘气的!
马车平稳地驶进洛阳城中,没有惊动任何一只捕食的乌鸦。魏璟通过窗户缝看街上人来人往,眼睛中闪烁着羡慕的光彩,离王府 越来越近,她逐渐收敛起不应该有的奢望。
今日有缘与贺郎相遇,实乃魏璟之幸。魏璟说话总是透着股踩不着地、没什么底气的虚,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勇敢地抬起头与贺洗尘对视,马车就在这里停下吧,别让其他人看见我们在一起,我我、我就算被捉到,也绝不会连累贺郎!
贺洗尘顿时忍俊不禁,眼含笑意说道:尺素仗义!
魏璟又被他笑得羞红了脸。
不过别担心,我已经打点好了。贺洗尘老神在在地闭起眼睛,没有回答魏璟的不解。
马车又跑了一段路,最后在王府后门刹住脚步。空旷的后门离奇地没有半个守卫,静悄悄地只能听见鸟叫。魏璟跳下马车后惊异地瞪大眼睛,下一秒顿时心有惴惴地转过身问道:贺郎当真只是无品小官?
贺洗尘笑了笑:然也,在下只是区区山人。我叫人买了一些糕点,你就当踩上春天的尾巴了,踏春怎么能不吃些好吃的?其实也不对,就是平时,也要吃好吃的。
他把燃城的竹篮子递到她眼前竹篮子里一边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松软的蒸饼,每一个上面都蒸出一道十字裂纹,非常好看;另一边则是奶香四溢的酥酪,用绣花小帕包着,和蒸饼隔开。
不是每次都能碰上我这样的好人,尺素还是小心谨慎些。贺洗尘叮嘱完,朝魏璟点了下头,温和地说道,进去吧。
魏璟闻言,傻愣愣地抱着竹篮子一步三回头,最后关门的时候,不禁声音颤抖地问道:我、我们算是朋友么?
嗯,贺洗尘与魏尺素是朋友。马车上的大司马应声道。
魏璟忍不住抿着唇笑起来,就连笑,也不敢明目张胆,低头颔首,藏起来半个。她缓缓将门缝合上,后门外的贺洗尘也放下撩起的帷幕,坐回马车内:燃城,回去吧。
燃城手中的马鞭一挥,车轮卷起墙头落下的灰尘,眨眼间便消失在巷口尽头。
查到什么吗?
没有人介入的痕迹,似乎真的是意外。
哈,小姑娘的运气还真不错。
家主相信她?
我相信魏尺素。
马车上的对话被风吹散,随着春末的樱花一同掉入湍急的迅流中。
***
夜晚,大司马府的书房中,贺洗尘将边疆的奏报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隐患后,才伸了个懒腰,打算回房睡个好觉。路走到一半,看门人忽然急急跑进来通报道:家主!傅家
小外甥!傅元人未到声先至,一袭黑袍上缀着金线,行走之间金光忽隐忽现。她是傅华珣的亲娘,也就是贺洗尘老爹的亲姐。在贺洗尘的记忆中,十五岁那年到洛阳时,傅元还是踌躇满志的司空大人,然而现在却是醉生梦死的无用之徒。
他打瞌睡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拱手说道:不知傅姨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我来找你,自然有要事。傅元抬起手里提着的两壶酒,今夜不醉不归!她大喇喇地往前走去,犹入无人之境。
贺洗尘摸了下鼻子,无奈地跟上去。傅元似乎对这座宅子十分熟悉,三下两下拐到空旷无人的庭轩中。庭轩两面通风,夜风将垂挂在屋檐上的轻薄白纱吹得娉婷袅袅,仿佛乘风欲飞。
唉,多年前我与梁景重时常在此处清谈,如今一人身死,一人心死,哼,好个世道无常!傅元直接侧卧在地上,一只手支撑脑袋,仰头喝酒,酒液顺着她的下巴流入衣襟,或者滴落在地。
贺洗尘到洛阳的四个月里,傅元只与他见了三面,每一次都喝醉酒,不省人事。两人之间的交情还比不上他和傅华璋冷冷淡淡却心照不宣的情谊,贺洗尘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声名在外的长辈找他能有什么事。
傅姨,此处风大,莫要着凉。贺洗尘正坐在她跟前,思索了一下还是劝道。
傅元喝酒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懒洋洋说道:你和昌儿一样唠叨,我喝酒,他就在旁边又说天冷又说地凉,还说喝多了酒会生病,结果我没死,他倒熬不住,先去了。
傅昌是贺洗尘老爹的名字。
贺洗尘面色微异,拿起酒壶闷了一口酒。
小外甥,有些陈年烂芝麻虽然再提有些烦人,但我今夜觍颜前来,不得不将那些旧事都说给你听。傅元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地说话,旧事重提于她而言似乎很难开口,她斟酌了一下,才缓缓道,当年我和梁景重联手废掉魏玠哼,别想让我叫那个小兔崽子半句好听!
傅元嫌恶地切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当年我和你老娘联手废掉魏玠,打算从内到外将整个洛阳洗刷一遍,但她猝然身亡,打我个措手不及。以王谢为首的世家势力反扑,我在朝堂上苦苦支撑一年,勉强护下梁家,但之后却不得不乞骸致仕,将重担交给珣儿。
家母去世那一年,确实是梁家最难过的一年,傅家庇护之恩,梁道绝不会忘记。贺洗尘深深地伏下身。
傅元看了眼他瘦削的后背,心中叹了口气,说道:我并不是挟恩图报,只是希望你不要怪珣儿没及时站到你身边。那几年你在外浴血沙场,珣儿在朝中也不好过。既要联系世家,又要重振门风,其中艰难,稍微不慎,傅家也无再起之日。
这些年她养成事事小心的性子,但也因为太过小心,容易误大事。傅元见贺洗尘面色不变,不禁暗暗赞叹他沉稳持重,笑道,景重杀气太盛,你却仁厚些,如今你要图谋大业,我隐约可以猜到几分。她随手蘸了些酒,在地上写了一个字九。
贺洗尘听到这,终于确定眼前的醉鬼便是傅家幕后最厉害的聪明人:这些年委屈长辈承受那些风言风语了。
傅元扬起嘴角得意一笑:我的聪明才智,珣儿只继承不到五成。不过这五成,足够她在朝中站稳脚跟。
两人终于切上正题,纷纷凝神敛容,在萧索的风声中议论事关整个国家的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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