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那一天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有时,人会突然想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无法停下,彷彿一站定脚马上就回归现实。李礼走着走着就来到一处佔地颇大的公园,远远看似在举办什么活动,搭起了好几个顏色繽纷的棚子,已近傍晚,人潮正在退散,看起来有许多的亲子家庭,嬉闹欢笑,沐浴在黄昏下,光与影勾勒出很美的画面。
他想起来了,听护理师说,这里每月会定期举办市集,本来他没有多大的兴趣,莫名的驱使下,让他往前走,其实摊位都已经陆续在收拾,可是远远的让他看见了,曾经是他美好的家人。
为什么这尊猫偶会那么像雪莉?他以前养的三花猫。是巧合吗?
他情不自禁开口,想向老闆买下。出乎意料,老闆是位年轻的男人,年纪看起来很轻,很清秀,却也似曾相识。是呀!隐隐想起在生命中出现的男人,已经是要遗忘的过往。
然而,老闆却说是非卖品,他没有在脸上显露太多的表情,纵使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内心一股悸动。在翻找的回忆中,好像有那么一段,当他因出差必须送雪莉到宠物旅馆时,听说雪莉有很喜欢的照顾员,他一直很想见一面。不过,他们总是很不凑巧地擦肩而过,除了最后一次,雪莉最后一次到宠物旅馆时,他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就和眼前的年轻老闆声音相似。
但何谓因缘际会?因为工作的关係,在他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他并不相信,不相信有所谓的奇蹟。深爱过的人,如今已离他远去,他并未期待他的人生会再遇到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如今,他必须要挣脱身上背负的枷锁,他想要好好守护,不经意来到他身边盛开的花。
李礼深深地想着,再度来到公园,他只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何以辰笑得非常开心,阴霾并未遮掩其脸上的灿烂。
「医师,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苏盈盈上完厕所回来,见李礼站在角落,一副鬼鬼祟祟在窥视着。
「我只是路过……」李礼话说到一半,就整个人被苏盈盈拖走。
苏盈盈直拉着人往摊位去。
「看看我发现谁。」苏盈盈一直抓着李礼,避免人逃跑。
「你怎么来了?」何以辰见状,感到意外地问。
「嘿,这么巧,每次都会遇到你,不会是在跟踪我吧!」同样在现场的朱成俊笑了笑,拍拍李礼。
「是呀!还真是巧。」苏盈盈几乎用看好戏的角度在观看眼前的局面。
何以辰倒是显得很处之泰然。
「你一来,在场的女生都冒星星眼了。」朱成俊看着李礼打趣说。
「雪莉是招财猫喔。」何以辰向着李礼甜甜地说,手疼爱地抚摸着摆设在桌上的镇店之宝—初代的雪莉猫偶。
李礼笑了笑,一手也不自觉地叠上何以辰的手。两人突如其来就眼神饱含情愫地四目相望,旁若无人。
朱成俊显得很不是滋味,看向苏盈盈。
苏盈盈轻耸肩,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骚动不已的在场顾客就像小麻雀般吱吱喳喳,惊呼声此起彼落。
有这样公开的勇气,是否也表示就无所畏惧了?朱成俊拍着李礼的肩,忍不住说:「你们是把我们在场的人全都当空气吗?看一下场合吧。」
「真是对不起。」何以辰灿笑如花。
李礼则瞬间扳起脸孔,冷声说:「那我先回去了。」
「什么呀!你来不是要接人回家喔?」朱成俊没好气说。
「没关係啦,反正一回家就见到了。」何以辰甜滋滋地笑着。
李礼看了一眼何以辰,就瀟洒地挥手离开。
那已经是没有他介入的空间了,朱成俊见状,不禁感到挫败地叹息。
饭店里的餐厅,这次是安妮先到,她坐在位子上,看似等了许久。李礼随后到,有些讶异。
「为避免又落得只喝咖啡的窘境,我已经先点好餐了。」安妮笑说。
服务生见客人来,立刻上前菜,然后陆续上菜。
「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李礼说。
「你上次的确说得很清楚,表现得也很清楚。」安妮明确地说。
「既然如此,为何又这么坚持?」李礼不解地问。
「你真的一点雷达都没有耶。」安妮无奈耸肩。
「什么雷达?」李礼困惑地反问。
安妮先叹息才说:「我也和你一样,我也有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原本都相安无事,但女人一旦到了三十岁,没结婚像成了罪过,家族卯足了劲要替我相亲。你以为你一个黄金单身汉能逃过猎捕?总之有人提起了你,比起其他人的活跃,你异常低调,就引起我的兴趣,所以请人调查一下,显然你也没有在藏的意思,只是大概你们公关做得不错,消息一直被压下来,反正我也没有要闹大的意思,对我没好处。」
「你明明都知道了,还如此坚持,你不知道这对我很困扰吗?」李礼严正说。
「怎么会困扰?」安妮惊讶反问,「这不是双赢的局面吗?反正你要的自由我会给你。」
「你要就各过各的,当假面夫妻吗?」李礼说。
「也没有到假面夫妻啦,这也不是什么创新的组合了,很多人都这样,其实在一起,相互扶持,像朋友般生活也不错。反正你能和男友在一起,我能和女友在一起,不是双赢的局面吗?」安妮鼓吹说。
「很抱歉,我不想这样。」李礼断然拒绝。
「你真的天真的认为婚姻就是相爱的关係吗?」安妮冷声说,「婚姻不过也只是一张契约交易而已,就算是相爱好了,你以为能坚持到多久?别说你的家族没有,外遇劈腿根本稀松平常的事,谁在看重婚姻了?各取所需的关係而已。不用把婚姻看得太神圣。」
「但到头来最后待在你身边,必须尽责的,不就是你婚姻上的那个人!我们倒好,结婚了,彼此生活有了层保障,那他们呢?你真正相爱的那个人呢?」李礼正色说。
安妮一时语塞。
「你现在的反应,就代表你没有不顾及她。」李礼语重心长说。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相亲到最后,被逼急了,还不是得找个有最佳利益关係的人嫁,与其会嫁给私生活乱七八糟的人,我寧愿跟你结婚。」安妮执意说。
「我没办法给你漂亮的假话说,那就抗争,但我可以说,我已经很努力了。」
「所以,你才选择当医师吗?完全脱离家族企业。」安妮恍然大悟。
「嗯。」
「你以为你会成功吗?」安妮訕笑,「如果你那崇高的爱情论能让你对抗整个家族,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所以总是拿此话互戳伤疤,当连挣扎都是奢求,为了仅存的活命,也要拉着对方一起下水,不是同病相怜,而是要掠夺最后的机会。
「所以放过我。」李礼不禁放低姿态恳求地说。
安妮对李礼的举动感到震惊,「他真的那么好到,值得你这样低声下气?」
身为顶流社会的一员应该要有霸气和骄傲,而不是如此轻易示弱哀求。
「我爱他啊。」李礼深情地说。
安妮见状,久久不能言语,她也在心底想了很多,才说:「不要把你的模式套用在任何人身上,我承认你的行为都不是在空谈,但别以为我没有抗争,这已经是我想到的,对我来说最好的解决方式。」
「我知道。」李礼无奈地苦笑,「我们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接受我的提议?」安妮不死心地问。
「我很抱歉。」李礼重申说。
「就算我跟你装可爱也不行吗?」安妮反问,表情依旧冷若冰山。
「你能吗?」李礼笑问。
安妮看着李礼,企图尝试着,结果看来却是皮笑肉不笑,最后乾脆自己投降,「不行。」
「是吧。」
「我没法像你那么噁心装深情喊爱来爱去的。」安妮不留情面说。
「不要这么说,买卖不成也仁义在啊。」李礼打趣说,从刚才的举动,他知道安妮心软了。
「真是可惜,我以为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安妮遗憾地说。
「我们可以是朋友。」李礼诚心地说。
「如果我们走在一起,我们知道彼此是朋友,但旁人却不这样认为,这不是给他们希望了吗?」
「我是无所谓。」李礼坦荡说。
「又在说大话,不要到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喊着后悔。」安妮冷笑。
「看样子,别人以为我们拥有很多,但其实失去的也很多。」李礼感慨地说。
「你是个好男人呢,李礼。」安妮突然说。
「为什么突然夸讚我?」李礼诧异地说。
「想等着看你的好戏、等着看你的下场、看你最后还能拿什么说服自己……」安妮无情说,但停顿片刻,才说出真心话:「……期待看你抗争成功……」
「谢谢。」李礼由衷地说,「你也是个很棒的人,祝你幸福。」
安妮不以为然地笑笑。
结果这顿饭又没有好好吃完。
结束之后,两人各自离去。
李礼开着车回家,为之振奋,觉得风好似开始往好的方向吹,夜间街道上的霓虹都像在为他庆祝。他现在很想马上跟何以辰说,想立刻见面,想拥抱,然后告白。
带着雀跃的心情,归心似箭。
李礼一进家门,就看见无所事事的何以辰从眼前走过,立马衝向前,从后方紧紧拥抱。
何以辰吓了一大跳,停下脚步,笑问:「怎么了?」
「因为开心。」李礼柔声说。
「有什么开心的事?」何以辰侧脸贴着李礼,声音甜甜地问。
「我们……」李礼话才说到一半,门铃声疯狂地响起。
想要忽视却没办法,除了魔音穿脑,人的声音也都要被吞没,看起来是不会停歇了。
李礼只好去开门,脸色一下刷白。
郑丽美气急败坏地出现在大门口。
「妈。」李礼首先招呼说,他大概知道是为何而来。
郑丽美进来家中,见到何以辰,当然也没有给好脸色看。
何以辰礼貌地问安后,原来打算回房,却被留下。
「我有事要跟你们说。」郑丽美语气尚显冷静,但其实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先说,是怎么回事?」郑丽美指着李礼问,「女方后来回绝了这门亲事,之前还表现得那么积极,所以一定不可能是她的意思,那就是你了,你有什么不满意,对方哪一点你不满意?」
「是我的问题,自始至终都是我的问题,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不爱女人,我是同志,为什么你不愿意承认?」李礼沉痛地反问。
「同志是什么!根本不是正常的东西,你说出去能看吗?家人还要不要脸,你平时爱玩男人,我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了,但结婚生子是你为人子的责任,你要延续香火啊,你爸就只有你一个独子。」
「我很抱歉。」李礼悲伤地说,他明白,身为家中独子、家族的长孙,他却不能传宗接代,这是他一辈子的愧疚,他没有什么能辩驳。
「说句抱歉就能解决吗?」郑丽美不领情地说,「所以说,你要什么女人才可以,你倒是说说看,你要怎样的女人才可以?」
「跟女人没有关係,妈,你为什么就不懂?」李礼急切地说。
「是他的关係吗?」郑丽美眼神犀利地瞪向何以辰,但话却对李礼说:「你就这么迷恋这个男人?他到底哪一点好?在床上让你欲仙欲死?」
「妈,你说话不要太过份!」李礼语气严肃说。
但郑丽美已经不管李礼,转而将矛头指向何以辰,「所以你要赖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我……」何以辰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怎么会有脸待在这里?付房租了吗?还是李礼在包养你?说到底,你们是什么关係?」郑丽美厉声逼问。
「我……」何以辰不知该如何回答。
「妈,跟何以辰没有关係。」李礼出面说。
「你不要插嘴!我在处理事情。」郑丽美对李礼说,随即又转向何以辰,「李礼以多少钱包养你,你开个价,我加倍付给你,但请你离开。」
何以辰无语。
「妈--」李礼怒吼。
「不要喊我妈,你什么时候有把我当妈在看,我说的话,你全都忤逆我。」郑丽美也跟着大吼。
「那也要你的所作所为是对的才行。」李礼严正说。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都是为你好,哪一点错了?」郑丽美挑高声反问。
「那你就不应该强迫我接受我不愿意的事。」李礼的语气透露着哀求。
「我在帮你走回正道啊!年纪这么大了,这点事也不会处理,被一个小男生缠得七荤八素,连打发都不会。」郑丽美自以为是地说。
「妈,你不要太过分了!」李礼下最后通牒说。
「你不要管。」郑丽美也不退让说。
「妈--」李礼再次大吼。
「你不要叫我。」郑丽美也不甘示弱大叫,「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疯掉,这事你就不要管。」
「不可能。」李礼坚决地说,瞪向郑丽美,「不论你怎么做,都不可能会改变。」
郑丽美睁睁看着李礼,自知逼迫无效,又针对何以辰发洩,「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害的,你给我走,就算李礼说再多,我都不会让你进我的家门,除非我死,不可能会让你在这里纠缠着我的儿子。」
李礼这时一把抓住郑丽美往大门走,「等你冷静后,我们再谈。」
郑丽美挣脱不开李礼的手,只能被动被拉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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