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心终于是念起情起时,只余我一人(2 / 2)
居然,居然还是个女子。想着就有些难以置信。
苏晚霜示意公孙雪站起来,她把头上的水放了下来,有些踉跄地起身。
昨晚闹腾一阵,一直没有机会看清这人的样子,眼下君霓才有机会仔仔细细的看清这人。
小小的脸蛋,带着一丝圆润的孩子气,鼻头小而圆,双颊上有自然而清纯的绯红。君霓在女子中算是高挑,这人还比君霓要略矮半头。
她想起昨晚,最后居然还甘拜下风,心里有些记恨自己。这样个娃娃长相的女孩儿她都打不过。
审视一番,浑身上下除了幼稚的孩子气,也找不到其他恼人的感觉了,想必之前也是被疼爱得极好。
公孙雪同样也是在打量着她,越是打量,越是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樱唇小小声的嘀咕着,不过君霓没有听清楚。
“公孙雪。”见师妹未有动作,苏晚霜拔高音调,连名带姓的唤了一声。
“好了。我道歉不就好了。”她终于开口道:“昨夜是我做的不对。”
“你哪儿做得不对?”
“我不该夜闯你的房间,扰你清梦;也不该与你打斗······”公孙雪憋着口气:“是我给旋叶教蒙羞了······我实属旋叶教中的异类,望你大人有大量,能饶了我这一次。”
君霓听着这道歉,怎么听怎么都有种怪怪的感觉,不过她的神情倒是坦然多了,不像是藏着坏主意的样子,也就顺势点点头,大意是接受她的道歉了。
谁知道苏晚霜又开口道:“你昨夜心怀恶意,本是要加害秦副将,那么你,不打算向秦副将道歉么?”
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那人,秦蔚澜依旧是宠辱不惊的样子,不过这公孙雪就炸毛了,像只被揪到了羽毛的雀儿一样,脸上写满了拒绝。
“我才不要同他道歉!绝对不要!死都不要!他还未就之前的事情同我道歉,我为何要同他道歉?”不等苏晚霜再开口,她撂下了所有人,头一扭跑了出去。
依旧跪在地上的红叶瞧见这个样子,匆忙把头上的水碗放下,站起来朝着君霓鞠一躬,匆忙道歉之后也跟了出去。
“雪姑娘!等等我呀!”声音是越飘越远了。
苏晚霜深深叹了口气,歉意满面:“让你见笑了。雪儿这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谁都那她没办法,这般肆意妄为。”
“的确是需要好好管教了。”他淡淡说道:“若没有什么事,我同她就先走了。”
“蔚澜!”她叫住他:“今夜在教坊内南侧的舞榭楼台,会有弟子表演新的剑术与舞蹈,不如同唐姑娘一块儿去看看吧?”
他停住了脚步,略微侧过了头,踌躇一小会儿,才微微点头,便带着君霓离开了。
“你同这个公孙雪,到底是有什么过节?至于她这么记恨你?”君霓问道,心中又补了一句,该不会是什么情感纠葛吧?泡了教主还不够,还要泡师妹?就如此钟情于秀丽江南的女子么?
“几年前,也就是旋叶教拜访武宁关外营那一次,她同晚霜一块儿去了。她与我比试了三局,均败于我,就是认为我使了什么不光彩的技术,要求再比试,不然便要我同她道歉。”
“这就结下梁子了?”
“嗯。也不完全于此吧······”他沉默一会儿。接着补充:“她记恨我,应该是还有部分是我与晚霜的关系,恼着了她。”
君霓不再说话。
实际上,只要是他嘴里说出”晚霜”二字的时候,她已经生理反应地,脑海中的某根神经都被狠狠揪起来。
秦蔚澜停下了步子,扭头对她道:“我有些私人的事情去处理,你会屋子里待一会儿。或读书,画画,写字都可以。”还未等她回答,就迈步离开了。
江南这灵秀之地,白氏一隅,旋叶教一隅,还有众多达官贵人的祖宅都在此。他抱了私心,易容换装走访了好些人家,要查一查当年的事情。
这么忙活一阵下来,再回到旋叶教的时候,已经是繁星高挂了。
君霓坐在茶桌前,瞧着面前精致的茶点和清雅的香茗出神。身边是来来往往的旋叶教弟子们,有嬉笑的,有品茗的,还有些看起来颇为忐忑,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复习待会儿要上台的表演剑法要义。
秋风吹过,高悬的烟粉灯笼轻轻摇曳,连同着舞台上的点缀纱花也跟着颤动。这样一个圆形平台矗立于湖边,围了一圈立式绣鼓。
台下也围着矮桌,配套坐垫。这样的擂台,同唐门的擂台倒是十分不同,带了更多观赏性质的妆点,气氛也更加轻松愉快。
乐师们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开始吹奏起来。悦耳动听的曲调,洋溢在教坊之中。若干的女弟子,上台热场舞了一曲,算是为待会儿正式的展示做热身。
她依旧是无心欣赏,没注意到身边坐了个人,从她面前的果盘中取了一颗枣子,嘎吱嘎吱的嚼了起来。君霓转头,发现来人正是昨夜不打不相识的公孙雪。
“你是不爱吃这些江南的茶点果蔬么?”
她摇摇头。
“那你爱吃些什么呀?”公孙雪把头支在膝盖上,侧过脸瞧着她,眼睛忽闪忽闪的十分好奇。
“为何你要关心我爱吃什么呢?”君霓云里雾里的。
“因为我想多了解你一些呀。”
“为什么要多了解我一些?”
“当然是喜欢你,心悦你才多了解你一些的,这还用问呢。”
君霓的脸噌的又红了,想起昨晚与这女孩肢体相接,亲密异常。公孙雪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就特别喜欢你这般的女孩儿,我也喜欢红叶,喜欢秋棠,喜欢晚霜姐姐······虽然她好像更喜欢那个臭男人。”
听到这样,君霓暗自松了口气。也是曾经游历四方,之前是见过一些比起男子,更乐意与女子相处的女子们。她倒是没什么偏见,只不过刚才公孙雪的这番话,让她心情时上时下的。
公孙雪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小心翼翼问道:
“你···你该不会介意我是······我刚才这么说,只是想说我愿意亲近你,真的!不是带着要与你同房共寝的心思的!因为你的长相,实在是太过于相像了。”
君霓一头雾水:“与谁相像?”
“一位我十分珍视的人,我从小与她玩到大呢。”她眯眼笑了起来:“不过,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了····”
君霓此刻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身影,在阆城,在贺城,在唐门······一点一滴,汇成漩涡,越发的把她拽到了深处。
意识到情深之时,都还未曾忆起何时情起;终于是念起情起时,只余我一人。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自己与这公孙雪,倒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了。公孙雪问:“你······你这也是有心悦之人了么?”
“算···算是吧······”她支支吾吾的承认道。
“可是你不知道那人对你的心意如何,是不是?”
君霓学着她,把脑袋埋在了膝盖中,沉闷又无人察觉地“嗯”了一声。
“很难受的。这样的感觉。”公孙雪继续道,秀丽的脸庞上,有一丝超脱红尘的释然:
“我身边的许多人,见过他们从日渐情深,到情丝渐逝。别看我年纪小,也是瞧的多了,才悟出这真理。光是相爱,那远远不够,还必须相知,相信,相定,这样才能长久。”
“不过,这样好难好难好难呀。耗在这日出日落,四季更替里,若是在生命终结之时还未曾达到的话,彼此的情,或许就越来越少,甚至变成恨了。”她说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话毕,自己饮了一大口茶。
君霓听着心坎儿酸涩得不行,一句句的,是她能了解但不能感受的箴言,此刻或许是说者无意,但是听者,用力的刻到了深处。
她抬起头,问了面前的公孙雪一句:“你是从何处得到这些理论的?”
“当然是从那个秦蔚澜与晚霜姐姐他们身上悟到的呀。”
君霓一愣。
公孙雪此刻的表情有些愤恨,或许更多的是带着遗憾:“你知晓我为什么如此讨厌秦蔚澜么?那时候我同晚霜姐姐一块儿去了武宁军营,结果碰上他,当时所有旋叶教的女弟子都被迷得神魂颠倒。模样好也就算了,一身功夫过人,谁都打不过他。”
“话说回来,晚霜姐姐与他是再相配不过了。”
“可是谁知道,后来他们二人,就这么分开了。我问晚霜姐姐是为什么,晚霜姐姐说,她与那姓秦的,终究不是一路人之类的,便是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
“肯定是那姓秦的始乱终弃!后来回到旋叶教之后,姐姐还难过了很长的时间。一直到快婚配的年纪,都还未嫁呢,如今他还是还有脸来。”
公孙雪说完,看到君霓的表情是变了一轮,先是难堪,又是窘,自己才晴天霹雳的悟到这样的事实:
“你····你该不会是?”
君霓猛地从果盘中拿了一颗枣,塞在她的嘴里。她一边咀嚼着,目光看看身边的君霓,又看看不远处的苏晚霜的背影,她丝毫没有注意到二人,专注地拿着一块细软巾帕擦拭着古琴。
“恕我直言······”公孙雪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与苏姐姐相比,也太不一样了······”
君霓忽然站了起来,没有再理会公孙雪,默默地远离了热闹的人群。
公孙雪瞧见她走了,估摸着她是生气了,又在想想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还:“怎么这就走了?不看表演了呀···我好像也没说错什么,的确是差的挺多的。”
“不一样也不是坏事呀···”她喃喃自语。乐曲渐渐起,三名弟子已经出现在台子中央,起势摆阵。公孙雪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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