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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棠面上僵了一瞬,下一秒,又恢復如常,手指轻轻地碰上他的脸,还没摸着,他便下意识退了一步,十分不解地看着她。
她脸上笑笑的,十分坦然,「你脸脏了,帮你擦擦。」
「不用,谢谢。」
一声铃声,才打碎了这怪异的气氛。
江凛一看见是江母,就着急地接起电话,又朝着黎棠点了下头,匆匆离去。
看着那远走的背影,黎棠有些自嘲地轻摇了下头。
方才那唐突的动作,不过是因为,她发现了后头的人。
想看看那个人,有什么反应。
可偏偏,什么都没有。
只是安静地走开了。
好像无论她再如何试探,可那人就像是一潭沉静的湖水,投了石头也听不见回响。
令人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江凛走到楼道间,以为是江母出什么事了,语气着急地问:「怎么了?」
「没有没有,就是你走得有些急,我有一些东西想给你。」
江母说:「前几天去拜佛时,我替那个孩子求了一串佛珠,是保平安的,我已经寄过去了,你有空就拿给她吧。」
听到这,江凛眉心微微一皱,方才的担心都是多馀的,神情变得难堪。
只听见江母继续说:「还有啊,你阿姨的儿子今年十八了,说是不想上大学,也想像你一样,考个消防员,想请教你问题,有时间的话就打电话过去,毕竟现在是你阿姨在照顾我,我们要懂得报恩。」
「就这样吗?」
「嗯?」江母不懂江凛的意思。
江凛坐在楼梯上,他的声音很轻,却能够听见回响,「你说了这么多,可你有没有问过我,过得好吗?」
对面的人呼吸一顿,瞬间沉默无声。
江凛问她:「您替她求平安,那我呢?」
「江凛......」
「从我回去,您有问过我一句,在这边怎么样了?习不习惯?过得好不好?」
不似质问般的咄咄逼人,而是缓缓地陈述着事实地说着:「您自己想想,问过吗?」
江母解释:「江凛,你知道的,我只是……」
「从很久以前,您就是这样,不闻不问,视若无睹,只有需要我了才会想起我。」
他平静地说出了这些话,从很久以前,就想说的话。
「我十四岁的时候,我记得是一个夏天,在外头和朋友玩了一圈,满身的汗。回来的时候,你只看了我一眼,就继续念你的佛经。」
「后来我头疼地不行,眼睛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在房间叫了你好几声,可你都没听见。」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了,我才知道,我那是中暑了。你说,多好笑啊。」
江母开口:「我……」凝了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还有一次,国中家长会,我跟你提过的,可后来,只有我一个人家里没有人来。」
「放学后,有人嘲笑我,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我气不过,打了他一拳,我俩就打起来了。我脸上都是伤,你不知道对吧?」
「因为当时,你又做梦了,待在房间里一天都没出来,我叫了你很多次,想告诉你我受伤了,可你都没开过门。」
「你连问我怎么了,都没有。」
「为什么,你不心疼我?」
旧帐是怎么样都翻不完的,只是找到了宣洩口,一次倾吐为快。
像是累积已久的埋怨在某一刻终于鑽出缝隙,不想再容忍。
可是,又能如何呢?
事实已然如此,怎么样都改变不了。
他的母亲,和现在躺在病床上,性命垂危的小女孩的妈妈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是他幸运,才能活到现在。
怎么就还要感恩戴德了。
江凛叹了声,就算得到了紓解,好像也不能改变什么,只是沉声道:「你是我妈,所以你做什么我都只能接受,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我公平吗?」
话音一落,也不知对面的人做何感想,可下一瞬,江凛又觉得自己过分了,江母还在病中,他不该说这么重的话。
「阿姨那里,我会打电话的。东西我也会送。但以后关于那个人的事,我不会再告诉你。」也没等对面的回应,江凛草草地结束了这通电话,「就这样吧,好好休息,再见。」
客气疏离的结尾,一如既往。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江凛坐在楼梯口,抬头,只有一方小小的窗,是看不到任何景色的。
他突然就后悔了,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再忍个十几年,又能怎样呢?为什么要跟她计较呢?
想来想去,到了最后,仍是个无解。
开门时,就看见那个人靠在门边,肤色雪白,清冷又疏淡,唇边带有一丝笑意。
江凛不禁眉心一跳,就怕方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她听见。
却见她一脸平静,与以往并无不同。
他问:「怎么在这?」语气十分镇定,像是不想让人知道刚才他发生了什么。
可温挚只是凝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目光里是那些她极其罕见的东西。
只见她缓缓伸出手,摸了下他的头。
江凛身子陡然一僵,竟做不出任何动作。
「没关係。」她的力道很轻,像是在安抚着小动物般,眼睛里头一回没有了冷漠的情绪。
摸完头后,又牵过他的手,用双手将捧在掌心中,直视着他,眼神纯净又真挚。
她说:「我心疼你啊。」
像是走下了神坛,怜悯着,这可怜的眾生,也包括他。
她说:她不心疼你,我来心疼你。
在某一刻,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在胸腔间,无法自控地跳动着。
只有死了,才会停止。
神,偶尔也会大发慈悲,踏入这红尘三千的人间中,怜悯世人。
而他,是芸芸眾生中的一个。
得她一眼的悲悯,便感恩戴德,终生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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