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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秉蒿在袁州四万兵马,就如此给淮东支解掉,潭州虽有四万兵马,就算张翰给猪油蒙了心,有心与淮东作对,他麾下的文武将官又怎么盲目随从于他?

张翰不甘雌伏,暂时间也不为害,反而日后可以拿这个为借口收拾潭州。

高宗庭笑了笑,说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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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州制置使司内宅别园里,灯烛通明如昼。

黄秉蒿在袁州兵败被杀,消息传到潭州后,张翰就没有睡过好觉,老眼里布满血丝。

“南阳陷落在即,燕胡大军极可能会立即南下进攻荆州,”张翰次子张佐军神情也相当疲倦,这些天都没能好好的休息,站在地图,仍坚持自己的主张,声音嘶哑的说道,“在荆襄一线,淮东与燕胡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我潭州不牵绊淮东的手脚,但也没有这时就对其诚服。”

“崇国公不管南阳陷落,也要先吃掉黄秉蒿,”张佐军对面站着的中年文士是张翰信赖多年的谋士顾浩,他说道,“崇国公枭雄之姿尽展,在袁州也不惜血腥手段,潭州此时不表态,日后怕难转圜。此时叫二公子携家小去淮东军中为质,以安淮东之心,淮东那就不可能立即解了潭州的兵权,甚至还要宽慰这边。要是崇国公没有成龙的气运,在荆襄与燕胡大战失利,这日后反而会更依仗潭州,对潭州只会有好处而无坏处。倘若荆襄会战,淮东再获大捷,南北之势也就分明了,大人还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此两利之策,可进亦可退,大人不能犹豫啊!”

“我不去袁州,”张佐军断然说道,“张家在湘潭说一不二,焉能授制于他人?”

“潭州此时不表态,淮东虽未必能挡燕胡夺荆州,但守住扬子江不成问题,待淮东在江州、庐州的防线稳定后,其出兵打潭州,”顾浩说道,“敢问二公子,潭州兵马尚不能跟袁州军争雄,能挡淮东多少精锐涌来?”

“二弟不去,那我走这一趟吧,”坐在张翰身边一直没有吭声的张翰长子张佐武说道,“如今袁州已失,江宁政令可直入潭州。即使我张家不从,湘、潭、洙、岳诸府的知府、兵备事,又有几人会真心的跟我们张家绑在一颗树上?你们就不怕湘潭再出一个周知正?”

张翰轻叹了一口气,看向次子的眼神里有一些难掩的失望。他更想将长子佐武留在身边辅佐军政,但次子不肯去淮东军中为质,强扭的瓜不会甜,硬要他去,非但不能缓和与淮东的关系,搞不好生出祸事来,反而不妙,反而长子佐武知机善辨,也沉稳持重。

“那就叫佐武走一趟吧,顾先生也一起去袁州吧,”张翰说道,“张家乃朝廷之臣,外虏入寇、朝廷蒙难,枢密使有召,我张家不能袖手旁观。你们去袁州,无论崇国公是将他留在军中,还是叫你去江宁为吏,都要尽心尽力;我们走后,潭州这边的兵马会散于诸府……”

“大人明断。”顾浩说道。此时已是南北争雄之势,唯有曹家能在川东守住一隅,其他势力不知养晦之道,还存贪欲,不过是学黄秉蒿求速败尔。

第93章 深山残兵

从幕阜山往西北,即为鄂州咸宁县境内。

有数人从山谷里钻出来,停在半山腰,观察着山坳里的村落。

村落不大,在山坳里有十几户人家,破破烂烂的茅草屋,一看就知道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邓左校,”一名山民打扮的汉子从小路摸上来,矮着身子蹲在灌木丛后,似怕叫山坳里的村民看见,压着声音跟领头的汉子汇报道,“山坳外头还有一座寨子,有三五十寨兵,要等到夜间才能过去;我们回去见副督吧……”

领头的汉子是袁州都督府辖左部校尉邓复,这时候他从下袁北逃到咸宁境内,十数日都没有好好歇息过一回,每日都是昼伏夜出、钻林越林,眼窝深陷,胡渣子乱糟糟的,有如丧家之犬,此时他们都扮着寻常的溃兵,将精良的鳞甲脱掉,换着光泽黯淡的普通皮甲,潜逃到鄂南山区里。

听得山坳外还有一座山寨,邓复手按着腰间的佩刀,沉声说道:“要从鄂州通过,少得要与外人接触,你们要谨记,无论在何时,都不得再提副督这个字眼……”往山下望了一眼,又领着人往山谷里钻去。

走过险峻处,树林、灌木丛里都有隐隐藏了一二人警戒出入山谷的小径,

陈子寿与残部从前日起,就藏在山谷深处。

陈子寿在逃往下袁的途中给打溃,得知周知正暗投淮东,他没有敢去下袁与黄秉蒿汇合,而是往北面的禾山深处败逃。这十数日来,陈子寿率残部一路北逃,一直到前日才走到幕阜山的北麓。

邓复等人走回来,走到胡须乱糟糟、脸颊瘦长的陈子寿面前,禀道:“再往北,就是咸宁县境,丘山之间,人烟也密集得多。虽说胡文穆要增强江夏、荆州的防御,在五月之后将兵马大量北调,但在鄂州为防备淮东,仍然留守万余兵马,倘若我们暴露了行踪,胡文穆是不可能叫我们顺利潜往汉津的……”

汉津在扬子江北岸,三百多人昼伏夜出走两三百里地,问题不大,但想要不着痕迹的渡过扬子江去,就不是易事。

“照我说,索性就在幕阜山里扎寨,陆陆续续的有溃兵从南面逃来,以副督的名望,招揽三五千人,不是难事,手里有兵,还愁他个鸟?”一个黑脸将领说道。

“幕阜山停不得,副督的行踪更不能泄漏出去,”邓复说道,“袁州兵初败时,战场都在袁河北岸,两三万溃兵都往北面禾山、蒙山里逃。漫山遍野都是逃兵,淮东军也没有办法逐一清剿,我们二三百人藏在其间,也不显眼,所以才能顺利逃出来。要是副督的行踪暴露,东海狐焉会轻易放过?”

陈子寿身边也就三百多嫡系扈卫跟随,他也不敢停留下来收拢溃兵,才顺利逃出袁州府。

“幕阜山往东北,是江州府修水县境,我们现在是幕阜山西北,实在鄂州咸宁县境内,属荆湖军辖防区,东海狐不想放过我们,又能奈我们何?”陈子寿一干叛将,多出自江州,对九岭、幕阜山的情况相当熟悉,一名髯须将领就不赞同邓复过于小心,反驳道。

虽说陈子寿身边残部才二三百人,但都是陈子寿的心腹嫡系,倒是有很多人熟悉兵事地理。

“胡文穆初夏时为应对荆襄地区的局势,将荆湖兵马大规模的调往江夏、荆州增强防御,鄂州的驻兵锐减,幕阜山北麓的咸宁县守兵不过五六百人,我们要在幕阜山里立足,胡文穆在咸宁的兵马,也奈何不了我们。”另一员将领说道。

“林缚身居枢密使,掌天下军政,荆湖虽说以胡文穆为首,但名义上也受江宁辖管,林缚以枢密使调兵进入鄂州,也没有什么不可,特别是林缚又在袁州把我们打在那样,胡文穆更不可能公开反抗林缚,”邓复说道,“退一万步说,一旦副督在鄂州泄漏了行踪,胡文穆不想林缚有借口调军进鄂州,必然也不会对副督坐视不理的……”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倒是说个行的办法来,”髯须汉子负气道,“我们打不过淮东军,难道连荆湖军也不如?”

“林缚此时人在下袁,还没有北上的迹象,淮东在袁州的主力,主要也是围困新渝城内的张雄山所部,一时还无法顾肖逃入赣西北大山之间的溃兵,”这时有一员青年将领从外围挤进来,说道,“另外,南阳陷落在即,要应付荆襄危局,林缚在拿下新渝之后,应该将江西腹地的兵马主力迅速北调,而不是将兵马散在赣西北大山之间追剿那些溃兵。同样,也正因为南阳陷落在即,奢、罗两家联合北燕大军即将南下攻打荆州,我们留在幕阜山,牵制胡文穆在荆南的兵马,用处更多,而不是两三百人仓促渡江去投逃奢家。也恰如邓左校判军,要是爹爹的行踪在幕阜山泄漏出来,胡文穆很可能会从鄂州调兵过来打我们,但话说回来,胡文穆在鄂州的兵马,我们还打不过吗?”

青年将领是陈子寿的儿子陈同,自小随陈子寿在营伍征战,这回才得以一起逃出,没有留在袁州被淮东清算。

“幕阜山的山势也险,就算能收拢三五千人马,但是,军食怎么办?”邓复问道。

陈子寿率残部一路北逃,不敢暴露行踪,沿途不仅不敢跟其他溃兵接触,有防务力量的山寨也不敢打,群居的村落也不轻易洗掠,只是沿路捕捉一些鸟兽充饥,两三百人这十数天眼睛都饿绿了。

“打两三座大寨子,即便给封山,坚持半年应不成问题,”陈同说道,“半年后,荆州已陷,燕骑饮马扬子江北岸,说不定那时胡文穆也降了北燕。到那时,我们手里有三五千兵马,才不会给人低看一头!”

再往北,就是咸宁县境内,丘山之间人烟就密集起来,也是荆州鄂州的中心区域,一旦离开幕阜山,就要迅速赶到扬子江南岸想办法找船渡江去。

邓复的打算,是先派几数人渡江去,与守汉津的杨雄联络,约好日子,叫杨雄派船到南岸来接他们渡江。不过,现实的问题,陈子寿身边就三百多人,渡江到汉津,又怎么会受重视?

不过留在幕阜山也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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