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节(2 / 2)
“吴敬泽将周遭诸县的叛军都引入璜田,两千叛军在璜田深山里打转,”虞文澄说道,“潘闻叔在涌山能聚起近两千人,文备在北面玳山还有七百多人,加上外围都昌、鄱阳的人手,差不多能立马聚起四千兵力来,足以完歼给诱入璜田的叛军。只要起事,祁门、浮梁、涌山风云便动,再募兵卒就易如反掌,三五万人都不在话下!”
“大人已去衢州督战,上饶的战事就将紧起来,但江州那边还难说得很,岳冷秋、胡文穆说不定会留些余力,叫奢文庄能在江州抽出大量的兵力进入赣东,”胡乔中说道,“歼璜田之敌,还不能出全力,至少不能叫奢家第二次从江州分拔过来平乱的兵马超过一万,不然就很难形成燎原之势,赣东形势发展也会艰难。要是只动一路伏兵,有没有把握将璜田之敌打溃?”
潘闻叔那边按兵不动,玳山与梁子崖也只能动一路,也就只有六七百人,与诱敌进璜田深山的吴敬泽所部加起,才一千人出头一些——这次只动用一千人,就是不怕引起奢家太大的注意。
虞文澄想了想,说道:“浮梁诸县驻兵,多为奢家从地方招募,贪其所给钱粮,但真正跟着奢家肯打硬仗的不多,以有备攻其不备,千人足矣,只是难以全歼!”
“不要总想着全歼,”胡乔中笑道,“留他一些人马出山去,才能引诱第二拔人马进来,到那时诸部再联合起来打他一个狠的!”
“好,玳山、涌山那边暂先不动,梁山崖这边先行,也算是先争一功。”虞文澄说道。
胡乔中又问及梁子崖这边的兵甲装备情况——
过去四个月里,通过怀玉山、黟山之间的野径谷道,枢密院陆续往赣东地区输入数以千以计的兵械,其中以刀矛为主,毕竟枪矛头分量轻、占地少,运进来之后装上木杆就成杀器。
山林之间不缺合格的刀柄、枪柄,即使是精钢陌刀头,三五人就能偷运上百把进来,但铠甲要运进来就要困难得多,迄今才运进来六百余副。
兵甲偷运进来,如何分配则是这边的事情,胡乔中担心分配过于平均,反而会削弱虞文澄在梁子崖所部的战力……
虞文澄舔着嘴唇,哈哈一笑,说道:“从祁门过来就是梁子崖,怕其他诸部过于招摇,冒充不像山匪,步弓、蹶张弩、鳞甲大多藏在梁子崖,等着正式起事再分放下去。这回当真是叫我们占了先,文备跟潘闻叔想要兵甲,那只能等有了缴获再说……”
这次正式反剿奢家进山平乱的兵马,虞文澄所部想要再有隐藏,也不可能——只要这边正式动手,奢家必然能猜到虞文澄所部是淮东所遣。眼下千方百计要做的,就是要奢家低估潜入兵马的规模及兵力的来源,以防止奢家第二次进剿就派大军压境。
只要能接连二次将奢家遣来进巢的兵马打溃,一方面能在赣东营造更大的声势,一方面能给奢家更大的打击,另一方面更多的缴获也能在赣东组织更多的民众加入抵抗军,还无需事事依赖江宁那里走黟山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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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文庄不是没有注意到江西境内入春以来的匪情异常。
当初,奢文庄千方百计的怂恿、推动刘安儿等洪泽浦水寨势力在淮泗地区发动民变,实际也是要流民军将河淮腹心处搅乱,牵制越朝在南线的兵力北移,为奢家北侵两浙创造有力的条件。
这时候淮东欲行奢家故计,奢文庄怎么能没有一点察觉?
有所察觉是一回事,想要扑灭各地匪情,却不是易事!
受吴敬泽所邀,潘闻叔率赣州军残部分批北上,但在潘闻叔离开赣南之后,赣南地区的反抗运动非但没有停息,反而打着潘闻叔的旗号,有越演越烈之势。
奢家在赣南地区的兵力已经是极弱,四千余兵马都集结在赣江下游的赣州城里,以守江西这个堂奥重地。
奢文庄的想法,跟枢密院之前的预测没有什么不同:只要守住赣州,不使民乱往赣江下游及鄱阳湖两岸席卷,即使暂时放弃对赣南二十余县的控制,也不会影响江西大局。
奢家在赣南地区的退缩,使得赣南民众抵抗运动就越发的汹涌,短短三五月,抵抗军就发展到一两万人的规模。奢家虽然不怕缺兵少甲、携儿带女的两万抵抗军能冲破赣州的封锁,但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除了赣南之外,赣西匪情也日益严重,也有燎原之势,严重影响江州、豫章与袁州方面的联络——奢文庄考虑到淮东行故计的重心很可能会在赣东地区,但赣西的情况也叫他无法掉以轻心!
黄秉蒿、陈子寿在袁州,始终叫奢文庄不能放心,要是淮东派人与黄秉蒿、陈子寿有所联络,难保他二人就没有反复之心。
黄秉蒿、陈子寿立时再转投江宁的可能性不高,但赣西匪情成燎原之势,必有黄陈二人在背后纵容。一旦叛匪将袁州与豫章隔绝起来,黄秉蒿、陈子寿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据袁州而自立,不听奢家号令——他二人最后也有跟江宁谈判的筹码,不必吊死在奢家这颗树上。
相比较之下,赣东山区虽有些动静,奢文庄也察觉赣东山区的动静更容易受到江宁的直接领导,但也没有余力派出更多的兵力去镇守赣东地区。
江西境内处处危机,内外交困——江州所面临的池州及荆湖的攻势以及上饶面对淮东的攻势,这两处是奢家必须要撑过去的难关,奢文庄一时还没有意识到赣东地区的民乱会很快如燎原之火蔓延开来。
第31章城子岭
天将亮时,山里起了雾,白霭霭的雾气,一团团一簇簇的沿着坡岗滚动。
设在山脊之上的哨岗,篝火余烬未熄,残火还在哔哔剥剥的烧着,六名老卒围火而坐,弓刀就放在手边;在远处,营寨的轮廓在清晨的雾气变得越发的模糊。
“老温,你说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唇边长了一颗痦子的青年,坐在篝火边,胳膊肘往外拐了拐,顶了顶身边的一个中年人,他看营火的眼神充满了迷茫。
中年老卒年约四旬左右,脸上的皱纹深如树皮,眼珠子没有什么光彩,要不是给青年顶了顶腰,差点在清晨的疲乏中瞌睡过去。
老温搓了搓脸,嘀咕了一声:“当兵吃粮,管他娘何时是个头!何狗子,你他娘的想那么多干甚,还想回家娶个大姑娘暖被窝不成?”站起来伸了伸腰脚,将营火边打瞌睡的诸人都踢醒,“下去走一走,莫要叫人摸到山头来!”再捱半个时辰,他们这一班人就可以到下面岩窝里的草棚里美美的睡上一觉,换其他人到山脊来守哨。
“荒山野岭的,有个鬼摸上来,温麻子你这些年胆子越来越往回缩了!”三月初乍暖还寒,山脊上风头大,起了雾,湿气也重,沿着山脊走上一圈,衣衫能给雾水打湿,谁高兴离开营火堆下去走动?几个老卒嘴里嚷嚷着不肯动弹。
温麻子挨个踢去,其他老卒烦不过,骂骂咧咧的站起来。
老卒们拿着刀枪去巡哨,温麻子又在火堆前坐下,拿树枝拨着残火。
作为八闽出身的战卒,从军十数年仅捞到一个旗头的差遣,温麻子的确算不上有出息,如今还给遣来担外围的巡哨。
早年一起入伍的老卒,有作战英勇高升营将的,但大多数人都丧命沙场,温麻子对未来也没有太多的考虑,只想着将谷里的这股窑贱剿灭掉,得了赏银,回到浮梁城里,进窑子找个肥屁股、白胸脯的年轻女人好好的玩一玩。
说到祁门的这股窑贼,原是祁门的窑工,世代烧窑为生。
因不堪奢家所征的重税跟赋役,祁门窑工元月上旬造反杀了奢家派去祁门的窑官跟税吏,聚了三五百人入山为寇,一度切断祁门与赣东诸县的联络,赣东诸县习惯称这股盗匪为窑贼。
看着窑贼越闹越欢,元月下旬得奢文庄所令,浮梁、涌山、都昌、祁门等赣东诸县的兵马都集结起来,进山围剿窑贼。
在深山野岭间愣是捉了一个多月的迷藏,好不容易在二月下旬将这股窑贼围逼到祁门与浮梁之交的城子岭里。
城子岭,形如其名,岭山如城,山陡壁峭,难以攀越,中间藏有断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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